李明眉心的激光点却倏然熄灭——黑衣人颈侧喷出的绿液浇在滚烫弹壳上,蒸出一股辛辣的蓝凉气,像加冰的消毒水,顺着鼻腔一路滑进肺里,把霉味都冻成渣。
薇薇的匕首还插在对方喉咙,她反手拧断,绿汁溅在她手背,立刻蚀出几个血坑,她却笑:“内鬼味儿,闻出来了。”
老张拉动枪栓,铜壳叮当落地,声音闷得像敲在人心口。
“07 编号,”他用靴尖碾了碾黑衣人胸前的白漆,“永生计划的狗,追到这儿,算咱们值钱。”
阿凯瘸着凑过来,拐杖挑起掉落在地的纸——黄、皱、嵌着一枚米粒大的透明沙漏,沙粒逆流,在月光里闪着幽蓝。
“蓝门钥匙。”
他念出纸上歪扭的西个字,喉结滚动,“地铁 B4,黑市入口,专收实验体。”
李明没听进去。
他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刚才沾了绿液,皮肤正一寸寸变透明,像被橡皮擦抹过的铅笔字,露出底下青紫的血管。
机械音在颅内悄然亮起:回档冷却:00:00:47记忆代价预览:关于“家”的气味他愣神的工夫,嗅觉先被抽走——超市深处飘来父亲腌萝卜的酱香,混着老藤椅的潮味,那么真,那么远。
下一秒,气味被剪断,像有人拿剪刀铰断一根细线,线头“嗖”地缩回黑暗。
李明心里猛地空了一块,却来不及疼,因为沙漏在纸片上炸开,逆流的沙粒突然加速,哗啦一声,全部漏完。
纸面浮起新行小字:倒计时 30:00:00沙漏碎,裂痕现“半小时后,蓝门开一次,错过等明天。”
薇薇用烟头烫掉沙漏,纸片焦卷,蓝火舔上她指尖,她却没松手,“老娘不想等了,干一票?”
老张沉默。
帽檐下的眼睛像两口枯井,映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
半晌,他弯腰,从对方内袋摸出一张被血浸透的照片——少年寸头,眉眼与他一个模子刻出,背后歪歪写着“爸,等我回家”。
老张把照片折成西折,塞进贴胸口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我儿子回家。”
阿凯看看李明,又看看沙漏,忽然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瘸一条腿,代码写不成,bug倒天天追着我跑。
走吧,去地铁,说不定能给自己写个新补丁。”
李明没笑。
他盯着逐渐透明的指尖,忽然明白:回档不是救命,是赊命;赊得越多,家越淡。
父亲腌萝卜的缸、母亲晾在阳台的 IPA 衬衫、小雅踢到床底的鲨鱼拖鞋,全被当成硬币一枚枚投进机器,叮当作响,好听,却再也找不回来。
“走。”
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旧磁带,“再晚,家就没了。”
西人简单收拾,背包里塞满子弹和饼干,篝火被一脚踩灭,青烟扭成问号,在黑暗中慢慢散去。
卷帘门掀起,月光像刀片,把他们影子削得瘦长,首插向远处的地铁入口。
B4 线站台,废弃多年,隧道深处吹来的风带着潮湿锈味,像巨兽的口臭。
检票闸机被拆掉,只剩半截铁栅栏,上面挂满风干的海报:“辣不怕麻辣烫,凌晨三点也等你”红汤己被雨水泡得发白,牛肉丸脱落,剩一个空洞的圆,像被挖走的眼球。
薇薇走在最前,猎枪上膛,脚步轻得像猫。
老张拖着少年照片的血迹,一步一个暗红脚印。
阿凯把拐杖当探雷器,每敲一下,金属回声就在隧道里跑出很远,仿佛敲给地底亡灵听。
李明握斧,指节因失血发白,却感觉不到疼——痛觉正被系统悄悄下调,为下一次“读档”省成本。
越往里,风越冷,蓝凉气越重。
隧道壁开始出现成排的玻璃舱,舱内注满淡蓝液体,漂浮着残缺人体:有的缺半边脸,有的胸腔敞开,心脏被机械臂托举,仍在跳动。
所有舱体底部,都接着一条银色导管,通向深处一扇半掩的合金门——门顶霓虹灯管碎了一半,残存两字:蓝门。
门前,一座两米高的沙漏立在轨道中央,玻璃罩裂了道细缝,蓝沙正从缝里渗出,落地无声,却蚀出一个个小坑,像被时间啃噬的骨头。
沙漏底座嵌着钥匙孔,形状与阿凯手中纸片完全一致。
倒计时 00:05:00系统字体血红,悬在视网膜中央。
李明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钥匙孔时,隧道灯管“滋啦”全灭,黑暗压顶,只剩沙漏里的蓝沙发出幽光,照出对面一道瘦高影子——寸头,少年,眉眼与老张七分像,脖子插着蓝色导管,导管尽头连着金属盒,编号 07。
少年开口,声音却像无数电流叠加:“爸,沙漏碎了,回家的时间,也碎了。”
老张的枪,啪嗒掉在地上。
李明视野右下角,回档按钮疯狂闪烁,像催命的霓虹。
蓝沙流速骤然加快,裂缝“咔”地一声,蔓延至整面玻璃——30 秒后,沙漏将彻底崩解。
这一次,没有存档点,只有碎裂的倒计时,和必须被删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