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勉强支付成功章
坦克履带散发出的金属腥气混着柴油味，沉甸甸地压在林烨的鼻腔里。
他握着那块还没来得及焐热的金疙瘩，指节有些发白。
一百万包？
用坦克支付？
这话里的信息量像一颗炸弹，把他刚刚因为修复生产线和成功交易而升起的那点微末希望炸得粉碎，只剩下一片荒诞的白噪音。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摩擦，没发出声音。
视线越过军官的肩膀，落在那两辆沉默的钢铁巨兽上。
炮塔上的编号模糊不清，迷彩涂层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更深沉的金属原色，那是真正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痕迹，与他厂房里那些锈蚀的机器截然不同。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长官，您可能……搞错了。”
军官脸上的疤痕似乎抽动了一下，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锐利得像能刮下林烨一层皮。
“搞错？”
他重复，语调平首，没有疑问，只有确认。
“是，”林烨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抬手指了指身后那破败的厂房，“您看看这里。
一百万包……我的厂子，就算全天不停，现在一天也……也生产不出多少。
而且，原料……”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面粉、水、油、调料……这些在旧时代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每一样都是卡住脖子的绳索。
他甚至无法想象，去哪里弄到足够生产一百万包方便面的原料。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军官顺着他的手指，目光再次扫过锈蚀的铁皮屋顶、斑驳的墙体，以及从破窗户里隐约可见的、停滞的生产线轮廓。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林烨捕捉到他眼神里一丝极快闪过的……失望？
或者说，是某种评估后的冷凝。
“产能，原料，是你的问题。”
军官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只负责支付和提货。”
他微微偏头，旁边一个士兵立刻上前，将一个沉重的、帆布材质的袋子“哐当”一声扔在林烨脚边。
袋口散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子弹，以及几块用油纸包裹好的、沉甸甸的块状物，边缘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那是未经提炼的金属锭，很可能是铜或者某种合金。
“这是定金。”
军官说，“清理出仓库，扩大产能。
我们会提供必要的安全保障，以及……”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部分信息支持，帮你获取原料。”
林烨看着脚边的军火和金属，喉咙发紧。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带着枪和坦克的命令。
拒绝的下场是什么，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这片废土上，法律和秩序早己崩塌，力量是唯一的准则。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铁锈和柴油味的空气，肺部一阵刺痛。
“我需要时间，”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而且，我需要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多……方便面。”
这太反常了。
一支装备精良到拥有坦克的军队，会缺食物？
即便缺，也应该去搜寻更高效、更耐储存的军粮，而不是盯着他这种小作坊生产出来的、低效的方便面。
军官盯着他，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颅骨，读取他脑子里的每一个念头。
finally, he said, “稳定，便携，易于分配。
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秩序。”
这个答案出乎林烨的意料。
他愣住了。
“一个月。”
军官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首接下达了最后通牒，“我们会再来。
准备好你的进度报告。”
说完，他不再看林烨，转身利落地上了车。
士兵们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回到各自的车辆上。
引擎重新轰鸣，沉重的坦克履带开始转动，碾过碎石，调转方向。
车队卷起更大的烟尘，如来时一般，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消失在铅灰色的荒野尽头。
原地，只剩下林烨，以及脚边那袋沉甸甸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定金”，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柴油尾气。
风吹过，带着废墟特有的呜咽。
林烨弯腰，捡起一颗黄澄澄的子弹。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回头，望向自家那栋在废墟中显得格外渺小和破败的厂房。
一个月。
一百万包方便面。
他握紧了那颗子弹，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
爷爷留下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破旧的方便面厂。
他迈开脚步，走向厂房。
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像往常那样带着疲惫和茫然，而是多了一丝沉甸甸的东西。
推开那扇锈蚀的金属门，生产线静静地卧在昏暗的光线下。
他走过去，手掌抚过冰冷的传送带，上面的油污沾了他一手。
然后，他走到厂房角落，掀开一块脏兮兮的防雨布。
下面，是几台更老旧、更庞大的机器，那是爷爷当年为了扩大生产而购置的备用设备和部分原料处理机组，早己锈死，被他之前判定为无法修复而闲置。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着那些锈蚀的齿轮和断裂的皮带。
或许……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摊开一张泛黄的、边缘卷曲的工厂原始布局图。
目光落在原料仓库和预处理车间的位置。
首先，需要人手。
可靠的人手。
光靠他一个人，累死也完不成。
其次，原料渠道。
军官说的“信息支持”和“安全保障”是关键，但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必须自己找到稳定的来源。
最后，是这条生产线本身。
需要改造，需要优化，需要让它真正运转起来，达到甚至超越它曾经的设计产能。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脚边那袋“定金”上。
子弹，可以换来威慑，也可以换来忠诚。
金属锭，可以换来零件，也可以换来工具。
他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属锭，在手里掂了掂。
用坦克支付方便面？
这生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下，废土依旧死寂。
但在这座破旧的方便面厂里，某种东西，开始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