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摔碎一个碗，我爸公司的股票就瞬间跌停。妹妹林思思买一张彩票，就能中头奖，
刚好填上公司的窟窿。我多说一句话，家里养了十年的富贵竹就会枯萎。林思思笑一笑，
竹子第二天就能起死回生。久而久之，我们家形成了一个无法撼动的铁律。妹妹林思思，
是天降的锦鲤，是全家的福星。而我，林念，是走路都能平地摔，喝水都能呛到的扫把星。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我背上书包，准备出门。林思思却突然塞给我一个红色的锦囊。
“姐姐，这是我特地去庙里给你求的开运符，你带上它，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她笑得天真烂漫，像一朵不谙世事的向日葵。我妈陈芳一把抢过我的书包，
从里面翻出了我的准考证，直接撕了个粉碎。纸屑纷纷扬扬，像一场绝望的雪。“考什么考？
”我妈的语气，比撕碎的准考证还要冰冷。“林念，你就别去考了，你一出门，
万一冲撞了你妹妹的气运怎么办？”她把林思思护在身后，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儿，
而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她可是要考清北的！我们林家的未来，全都指望她了！
”我爸林建国站在一旁，沉默地抽着烟，默认了我妈的暴行。他看我的神情，
像在看一件随时可能引发灾难的不祥之物。我看着窗外，
那辆专门接送林思思去考场的黑色豪车已经等在门口。司机毕恭毕敬地为她拉开车门。
林思思回头，冲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然后风光无限地坐了进去。我笑了。
喉咙里发出干涩的笑声。好啊。既然你们觉得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晦气。
那我就彻底消失。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个“扫把星”在家里镇着，
你们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福气”，到底有多金贵。我转身，冲向二楼我的房间，反锁了门。
听着门外我妈虚伪的叫喊和拍门声，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窗。风灌进来，吹动我额前的碎发。
我一跃而下。身体失重，随即是剧烈的疼痛。我摔断了腿，也用这条断腿，
彻底摔断了我和这个家最后的一丝联系。2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包裹着我。
医生拿着片子，一脸严肃。“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必须马上手术。”我躺在病床上，
平静地问。“需要多少钱？”“手术费加上后期康复，至少要十万。”十万。
我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些年，
我靠着给同学补课、写稿、参加各种竞赛，偷偷攒下了十二万。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是我逃离那个家的底气。现在，它成了我的救命钱。
我没有通知林建国和陈芳。我用成年人最后的体面，独自一人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麻药推进身体，意识陷入黑暗前，我脑海里闪过林思思得意的脸，
和我妈那句“她可是要考清北的”。手术很成功。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期间，
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条信息。那个家里的人，仿佛彻底将我遗忘。也好。出院那天，
我拄着拐杖，去银行取出了我所有的钱，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然后，
我买了去往南方一座陌生城市的单程票。火车开动时，我将那张旧的电话卡扔出了窗外。
再见了，林念。你好，安念。我给自己取了新的名字。在新的城市，
我租了一间便宜的单身公寓，一边找各种线上兼职糊口，一边疯狂地自学。
断掉的腿在阴雨天会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我，那一天有多绝望。三个月后，
我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了另一场成人高考。成绩出来，我被那座城市最好的大学，
金融系录取。而我走后，林家的“好运”，仿佛也随着我的离开，戛然而止了。
我是在学校论坛的一个帖子里，看到林思思的消息的。
《本市高考状元热门人选林思思爆冷失利，分数仅够二本线！》帖子下面，
有人幸灾乐祸地分析。“听说她平时模拟考都是全市第一，怎么回事？”“心理素质不行呗，
一到大考就掉链子。”“知情人爆料，她很多模拟题都是她那个‘扫把星’姐姐帮她押中的，
她姐姐没去高考，她就抓瞎了。”我看着那条评论，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网页。押题？不，
我只是提前用数据模型，分析了历年出题规律和本年度的考纲重点罢了。没过多久，
财经新闻上又出现了我爸林建国的身影。《林氏集团投资失利，误入“郁金香”项目，
一夜蒸发数亿，濒临破产！》新闻里，林建国头发白了大半，满脸憔ें悴。
我记得这个“郁金香”项目。在我离开前，我曾用一个匿名邮箱给他发过整整三封邮件，
里面附上了我做的详尽风险评估报告，明确指出这是一个包装精美的骗局。可惜，
他大概以为是竞争对手的恶意中伤，把我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毕竟，
那时候他有“锦鲤”女儿林思思给他的“好运”加持。
他哪里需要一个不知名人士的“危言耸听”。现在，他的锦鲤，也自身难保了。
3林家的破产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林建国四处借贷，拆东墙补西墙，最后还是资不抵债，
只能宣布破产清算。豪宅、名车，一夜之间化为泡影。陈芳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开始沉迷于各种“转运大师”。她将家里最后那点积蓄，
全都“供奉”给了一个自称能“逆天改命”的骗子。结果可想而知。大师卷钱跑路，
陈芳气得中了风，半身不遂。林家彻底垮了。他们终于想起了我。
想起了我这个被他们亲手抛弃的“扫把星”。他们开始疯狂地找我。登报、上电视，
甚至找了私家侦探。可我已经改名换姓，过去的痕迹被我抹得一干二净。他们如同无头苍蝇，
在偌大的世界里，找不到我的一点踪迹。而我，安念，正在大学里发光发热。
我靠着奖学金和几个含金量极高的金融竞赛奖项，还没毕业，
就收到了好几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offer。毕业后，我选择进入了其中一家顶尖的投行，
从最基础的分析员做起。我不要命地工作，别人三天才能完成的数据模型，我一天就能搞定。
别人看不出的项目漏洞，我扫一眼就能揪出来。三年。只用了三年，我从一个职场新人，
坐到了首席风险评估师的位置。我的人生，在离开那个家之后，才真正开始。
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给一家跨国集团的高层做最后的项目风险报告。会议室的门，
被“砰”的一声撞开。三个衣衫褴褛、满身风霜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林建国，头发全白了，
背也佝偻着，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身后的陈芳，歪着嘴坐在轮椅上，
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含糊不清地叫着。而林思思，曾经那个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妹妹，
此刻面色蜡黄，眼神黯淡，一身廉价的衣服洗得发白。他们直直地冲向我。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林建国一把抓住我的手，浑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念念！
我的念念！爸爸终于找到你了！”我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酸腐的馊味。我用力，
想把手抽出来。4林建国却抓得更紧，力气大得惊人。“思思，你快回家吧！你一走，
家里什么都不顺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你就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啊！
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那么对你！”林思思也扑了过来，抱着我的腿大哭。“姐姐，我错了，
你回来吧！你回来帮帮我，我的运气好像都消失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毕了业找不到工作，投出去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
没干两天就被辞退了！他们都说我倒霉！姐姐，我知道是你，是你把我的好运都带走了！
”我看着她，觉得无比可笑。带走她的好运？她哪有什么好运。她大学四年挂科无数，
毕业证都是勉强拿到。简历上空空如也，能找到工作才怪。林建国见我无动于衷，急了，
抛出了他最后的筹码。“念念，只要你肯回来，爸爸……爸爸想办法把公司再开起来，
股份分你一半！不，全都给你！”他以为这还是三年前。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他们拿捏，
渴望他们一点点亲情的小女孩。陈芳在轮椅上，也激动地挥舞着唯一能动的手臂，
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在附和。我看着眼前这三个我血缘上的亲人，
他们上演着一出迟来的、深情款款的认亲大戏。可他们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只有赤裸裸的、贪婪的利用。他们不是来找女儿，是来找一根救命稻草。我抽出手，
后退一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们。然后，我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保安部吗？
我的会议室闯进了几个无关人员，麻烦过来处理一下。”我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保安很快就来了。在他们被拖走前，我看着他们不敢置信的眼睛，冷冷地开了口。“运气？
”“世界上哪有什么运气。”“林思思中奖的那张彩票，是我根据彩票中心公布的历史数据，
用概率论和数据模型，花了三天三夜算出来的中奖号码范围。”“爸，
你躲过的那几次投资陷阱，是我用匿名邮箱，把风险评估报告发给你的。
”“家里所谓的‘一帆风顺’，不过是我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替你们挡下了所有的灾祸。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他们心上。“我不是扫把星，我只是你们家唯一的脑子。
”“现在，我这个脑子，不想再为你们服务了。”林建国和林思思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他们被保安拖拽着，林建国还在不甘心地回头嘶吼。“林念！你会后悔的！
你身上流着我们林家的血！你摆脱不掉的！”我没再看他们。我转身，
对着会议室里目瞪口呆的客户和同事，微微鞠躬。“抱歉，一点家庭纠纷，让各位见笑了。
我们继续。”5这场闹剧，很快就在公司传开。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听说了吗？
首席风险官安念，原来叫林念。”“就是那个破产的林氏集团的女儿？听说她家人来找她，
她叫保安把人赶出去了，连她中风的妈都没管。”“这么狠？真是冷血啊。”茶水间里，
洗手间外，我总能听到类似的议论。有人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鄙夷。我的上司，
大中华区的总裁李总，也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安念，最近关于你的传闻，
对公司的声誉造成了一些影响。”他手指敲着桌面，神色严肃。“我知道这属于你的私事，
但公司不希望看到一个有‘道德污点’的高管。”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警告。
如果我处理不好这件事，我的职业生涯，可能就到此为止了。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林家的人，给了我更重的一击。他们接受了一家本地电视台的采访。在节目里，
林建国和林思思声泪俱下，将自己塑造成了被无情女儿抛弃的可怜父母和妹妹。“我们知道，
念念从小就觉得自己是‘扫把星’，她心里自卑，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们。
”林思思对着镜头，哭得梨花带雨。“所以她才离家出走，想让我们过得好一点。
我们找了她三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却不肯认我们。”林建国更是老泪纵横。
“是我们以前不好，太迷信，伤了孩子的心。可她妈妈现在都这样了，她怎么能忍心不管呢？
那可是她亲妈啊！”节目还配上了他们如今家徒四壁的凄惨画面，
和陈芳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的特写。一夜之间，我“安念”，成了全城闻名的“恶女”。
我的住址、我的公司，全都被人肉了出来。网上，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这种不孝女就该被雷劈！”“长得人模狗样的，心怎么这么毒？
”“强烈要求安念所在的公司开除她！抵制无良企业！”公司的股价，因为这场舆论风波，
开始下跌。李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终于，他又一次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安念，
董事会决定，暂停你的一切职务，直到这件事平息。”他递给我一份文件，是停职通知。
我拿着那张纸，走出办公室。一路上，所有同事都对我避如蛇蝎。我回到自己的工位，
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我刚刚做完的一份风险报告。可现在，我自己，成了公司最大的风险。
林建国和林思思，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他们以为，毁了我的事业，断了我的经济来源，
我就会乖乖回去做他们家的“救命稻草”。他们太不了解我了。
他们亲手把我从地狱里推出来，我怎么可能再回去。我正收拾东西，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前台打来的。“安总监，楼下有位林先生和林小姐，带着一群记者，指名要见您。”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王律师吗？可以开始了。
”6我来到公司楼下大厅。闪光灯瞬间将我包围。林建国和林思思被记者们簇拥在中间，
一见到我，立刻冲了过来。林建国“扑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跪下了。“念念！
爸爸给你跪下了！你跟我们回家吧！”他抱着我的小腿，哭得涕泗横流。“你妈妈快不行了，
她天天念着你的名字，你就回去看她一眼，好不好？”林思思也跟着跪下，扯着我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