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泪尽,魂归来1985年,冬,北方小城红星镇。寒意刺骨,破旧的筒子楼里,
家家户户窗棂上都结着厚厚的冰花。三楼最靠西的那间子,更是冷得像个冰窖。
赵忆莲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那床用了十几年,早已硬结发沉,
几乎失去保暖效果的旧棉被。冰冷的湿气无孔不入,钻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肺叶里,
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每咳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尖锐的疼痛。她知道,
自己快不行了。二十五岁的年纪,身体却已如风中年久失修的残烛,摇摇欲坠。
镜子里那张脸,枯黄憔悴,眼窝深陷,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死灰一片。门外,
传来婆婆王金桂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一天到晚咳个不停,真是晦气!
存毅挣那点钱,全给她填药罐子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病秧子,当初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进门!
”紧接着,是她那个曾经海誓山盟,如今却视她如敝履的丈夫周存毅冰冷的声音:“妈,
少说两句,让她安静走吧。”“走?她倒是赶紧啊!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你这么多年,
连个蛋都没下!我跟你说,街道办刘大姐那边可都打听好了,她娘家有个侄女,屁股大,
好生养,等她一闭眼,妈立刻给你张罗……”恶毒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
一根根扎进赵忆莲早已麻木的心房。痛吗?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洞。她这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十九岁那年,
她顶着“资本家小姐”的残余名声,
被家人半推半就地嫁给了当时还是机械厂学徒工的周存毅。图他成分好,
图他当时表现得老实勤快。婚后,她掏心掏肺地对周家好,伺候婆婆,照顾小姑,
用自己从母亲那里学来的裁剪手艺,起早贪黑地接零活,贴补家用,供周存毅读夜大,
打点关系。周存毅顺利从学徒工转为正式技术员,又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下海经商,
成了镇上第一批“万元户”。日子好了,楼房盖起来了,周存毅身边的女人也多了。她哭过,
闹过,换来的只有拳脚相加和冷嘲热讽。婆婆骂她不下蛋的母鸡,丈夫说她古板无趣,
上不得台面。她忍气吞声,总想着用自己的温顺挽回家,却只让他们变本加厉。
直到三个月前,周存毅带着大肚子的女人登堂入室,王金桂喜笑颜开地张罗着抱孙子,而她,
则被一脚踢进这间阴冷的储藏室,美其名曰“静养”。长期的郁结于心,
加上恶劣的居住环境,她终于一病不起。意识渐渐模糊,
过往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父母的叹息,周存毅最初的殷勤,后来的冷漠,
婆婆的刻薄,那个女人得意的眼神……最后定格在医生无奈的摇头:“肺痨,晚期,
准备后事吧。”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再做这任人践踏的淤泥!
她要让所有欺她、辱她、负她的人,付出代价!带着这刻骨的怨恨,
赵忆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剧烈的颠簸感传来,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和刺耳的喇叭声。
赵忆莲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尘土飞扬的街道旁,周围是穿着灰蓝绿制服、行色匆匆的人们,
墙壁上刷着鲜红的标语,远处传来“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广播歌声。
这是……八十年代的红星镇?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
胳膊上还挎着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几件她刚做好的成衣,准备送到镇上的裁缝铺去。
一个激灵,她想起来了!这是1982年秋天!她嫁入周家的第三年!
周存毅刚刚升任技术员,开始尾巴翘上天,对她日渐冷淡。而今天,
正是她人生又一个悲剧的开端——她精心做了几件时髦样子,想送去裁缝铺换点钱,
给周存毅买他念叨已久的牛皮鞋,却在路上被一辆自行车撞到,衣服脏污破损,钱没赚到,
反被周存毅和婆婆一顿数落,说她毛手毛脚,不成事!而那辆自行车……她记得,
骑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后来跟周存毅勾搭成奸,那个叫孙小美的女人的弟弟!现在想来,
哪里是意外,分明是故意给她下马威!赵忆莲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清晰的痛感提醒她,这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完全定型,
她还有机会翻盘的时刻!一股灼热的力量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灵魂深处的寒意。
周存毅,王金桂,孙小美,所有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你们等着!这一次,我赵忆莲,
不再是为你们当牛做马的可怜虫!我要把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奉还!
2 初显锋芒,
渣男吃瘪“叮铃铃——”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伴随着嚣张的吆喝由远及近:“闪开闪开!
没长眼睛啊!”赵忆莲眼神一凛,猛地侧身,动作敏捷地往后一退。“嗖!
”一辆二八大杠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冲了过去,骑车的是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见没撞到她,
还回头挑衅似的吹了声口哨。果然是孙小美的弟弟,孙小虎!前世,
她就是在这里被孙小虎撞倒,不仅衣服脏了,胳膊肘也磕破了皮。
现在……赵忆莲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孙小虎没撞到人,心里正觉晦气,刚要加速离开,
忽然感觉后车轮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紧接着整个人失去平衡,“哎哟”一声,
连人带车摔了个结实的狗吃屎!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孙小虎狼狈地爬起来,回头一看,
只见那个他原本要撞的女人,正慢条斯理地收回脚,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扫了他一眼。“你……你绊我?!”孙小虎又惊又怒。
赵忆莲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无波:“路这么宽,你非要往人身上撞,
摔了怪谁?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你!”孙小虎被噎得满脸通红,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更让他下不来台。他想发狠,可看着赵忆莲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
心里莫名有些发怵,骂骂咧咧地扶起自行车,溜了。赵忆莲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
这只是个开始。她整理了一下布包,确保里面的衣服完好无损,然后挺直脊背,
朝着记忆中的“秀英裁缝铺”走去。这一次,她不是为了给周存毅买鞋,
而是为了给自己挣得第一桶金,以及……一个机会。“秀英婶子。”赵忆莲走进裁缝铺,
对着正在踩缝纫机的老板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王秀英抬头,看到是她,
也笑了笑:“是忆莲啊,又送活儿来了?
”她对这个手脚麻利、手艺不错的年轻媳妇印象不错。“嗯,做了几件新样子,您给看看。
”赵忆莲从布包里拿出衣服,一一展开。这不是普通的宽肩直筒裙,
而是赵忆莲借鉴了记忆中未来几年才会流行的元素,稍作修改的收腰A字裙,
领口做了精致的盘扣,袖口也加了别出心裁的荷叶边。面料虽然普通,
但版型和细节处处透着心思。王秀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拿起一件鹅黄色的裙子,
仔细摩挲着:“这……这样子可真俊啊!忆莲,你这手艺,比国营服装厂的老师傅都不差了!
”赵忆莲谦虚地笑笑:“婶子过奖了,就是自己瞎琢磨的。您看,这裙子放在您这儿,
能卖出去吗?”“能!太能了!”王秀英激动地说,“肯定抢手!这样,婶子也不亏待你,
这裙子,按一件五块收你的,卖多了算我的,怎么样?”这价格,比普通成衣高出一大截。
赵忆莲心中一定,知道路子走对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片刻,道:“婶子,
价格好说。不过我有个想法,您听听看?”“你说。”“我想跟您合作。我负责出样子,
做衣服,您负责卖。卖得的钱,我们三七分,您三,我七。并且,衣服的标签上,
得绣上‘莲漪’两个字。”赵忆莲不疾不徐地说道,眼神坚定。王秀英愣住了。这丫头,
平时闷不吭声的,怎么今天像是换了个人?这主意……听起来她有点亏,
但这衣服样子实在太好,错过了可惜。而且“莲漪”这牌子要是打响了,
她的铺子也跟着沾光。权衡利弊,王秀英一拍大腿:“成!婶子信你!就按你说的办!
”揣着刚到手的第一笔“设计费”十五块钱,以及未来可期的分成协议,
赵忆莲走出了裁缝铺。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前世的阴霾。她没回家,
而是去了镇上的新华书店,用这笔钱买了几本最新的时装杂志和裁剪书。知识,
才是她立足的根本。晚上,周家。周存毅下班回来,脸色不太好看。他今天在厂里受了点气,
正想找茬发泄。看到赵忆莲坐在灯下安安静静地看书那是赵忆莲从书店借的,包了书皮,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能当饭吃?”周存毅一把抢过书,
瞥见封面是《裁剪与缝纫》,更是嗤笑,“装什么文化人!饭做了吗?”赵忆莲抬起眼,
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怯懦和顺从,
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锅里温着馒头和菜。书还我。
”周存毅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还敢顶嘴?反了你了!”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