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小仵作,王爷请靠边

法医小仵作,王爷请靠边

作者: 萌小呆啊

悬疑惊悚连载

热门小说推《法医小仵王爷请靠边》是萌小呆啊创作的一部悬疑惊讲述的是顾云霆苏清鸢之间爱恨纠缠的故小说精彩部分:苏清鸢,顾云霆,李仵作是著名作者萌小呆啊成名小说作品《法医小仵王爷请靠边》中的主人这部作品构思新颖别致、设置悬念、前后照简短的语句就能渲染出紧张的气那么苏清鸢,顾云霆,李仵作的结局如何我们继续往下看“法医小仵王爷请靠边”

2025-11-10 01:35:55

第一章 河漂女尸,开局死局冷。刺骨的冷,像是无数根冰针,顺着毛孔扎进四肢百骸。

苏清鸢猛地睁开眼,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灌入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水草如同怨灵的手,

缠绕着她的脚踝,将她往幽暗的河底拖拽。我不是在实验室吗?

那颗子弹……追踪……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

凶猛地冲撞着她的脑海——现代法医实验室的无影灯,冰冷精密的手术器械,

档案卷宗上未干的血迹……与之交织的,

是另一个女子卑微而痛苦的记忆:京城仵作苏家庶女的身份,家族的败落,同僚的排挤,

县衙的冷眼……两种人生,两个灵魂,在这冰冷的河水中强行融合,痛得她几乎要嘶吼出来。

“苏仵作!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县太爷都等急了!” 岸上,

传来衙役不耐烦的催促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再不验明白,大人怪罪下来,

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求生本能让她奋力挣扎,扑腾着爬上岸边。初春的寒风一吹,

湿透的粗布仵作服紧紧贴在身上,冷得她牙齿打颤,狼狈不堪。她跪在泥泞的河岸上,

剧烈地咳嗽,呕出混着沙土的河水。

周围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衙役们的鄙夷、围观百姓的好奇,

还有一道格外阴冷、充满讥讽的视线。她抬起头,顺着那道视线看去。

一个穿着体面些、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那是李仵作,

县衙里的老资格,也是排挤她最厉害的一个。而在他们中间,河滩碎石上,

静静地躺着一具女尸。皮肤泡得发白肿胀,双目圆睁,残留着死前的惊恐。“苏清鸢,

” 李仵作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拿腔拿调,“磨磨蹭蹭的,莫非是怕了?也是,

你一个女子,本就不该干这行当,见了尸体,难免腿软。”县太爷王大人穿着官袍,

站在稍远干净些的地方,用袖子掩着口鼻,眉头紧锁,满脸都是不耐烦。“行了行了!

李仵作,赶紧验完报上来,本官还有要事处理。这河漂子,每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多半是失足落水或是想不开自尽,尽快结案,莫要耽搁!”“是,大人。

” 李仵作躬身应了一声,随即走到尸体旁,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下眼睑、口鼻,

又按压了几下尸体的腹部。动作粗糙,毫无章法。苏清鸢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这是她作为法医的本能,见不得任何人如此怠慢死者。

孔混浊度不对……尸斑分布……还有指甲……属于现代法医苏清鸢的专业知识开始自动运转,

驱散了部分寒冷和混乱。她死死地盯着那具女尸,目光锐利得像把手术刀。“回禀大人,

” 李仵作直起身,语气笃定,“死者为女性,年约二十,周身无明显外伤,

口鼻处有蕈形泡沫,乃是溺水身亡的典型症状。依小的看,必是投河自尽无疑。

”王县令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大人!

” 一个清晰而微带沙哑的女声打断了他。所有人一愣,

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刚刚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苏清鸢身上。她浑身湿透,发髻散乱,

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苏清鸢,

你想干什么?” 李仵作脸色一沉,“莫非你要质疑我的判断?

”王县令也不悦道:“苏仵作,李仵作经验丰富,他的结论不会有错。休要胡闹!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颤抖和喉咙的腥甜。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

直接抛出现代法医理论只会被当成妖言惑众。她需要借用这个时代的“权威”。她向前一步,

对着王县令躬身一礼,语气不卑不亢:“大人明鉴,非是属下胡闹。

只是属下忽然想起家父……曾留下一卷残破古籍,上有云:‘单凭口鼻泡沫断溺死,

犹如管中窥豹,恐失偏颇。’溺死之人,因水中挣扎呼吸,泡沫应细小均匀,堆积成团。

请大人细看,此女口鼻周围的泡沫,是否稀薄不均,且夹杂泥沙?”王县令将信将疑,

示意身旁的衙役上前查看。那衙役蹲下看了看,回头迟疑道:“大人……好像,是不太一样。

”李仵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苏清鸢不等他反驳,继续道,语速加快:“再者,

请大人看死者指甲。”她指向女尸那双泡得发胀的手。“若是投河自尽,落水瞬间惊恐,

双手会本能抓挠,指甲缝中应留有河底淤泥、水草甚至自身皮肤组织。

但此女十指指甲干净异常,唯有右手食指与中指指甲缝隙深处,

嵌有少许……蓝黑色的织物纤维!”她目光如炬,猛地射向李仵作:“李仵作经验丰富,

验尸时必定翻看过死者双手,不知可曾注意到这非同寻常的‘干净’,以及这细微的纤维?

”李仵作被她问得一噎,他方才根本未曾细看。此刻在众人目光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强辩道:“哼,不过是些污垢,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她落水前恰好抓过什么东西!

”“抓过什么东西?” 苏清鸢抓住他的话柄,步步紧逼,“能在落水瞬间,

只让两指指甲缝嵌入特定颜色的纤维,而其他指甲和手掌却如此‘干净’?

这更像是……被人用某种蓝黑色的布料,从身后勒住脖颈时,她挣扎反抗,

指甲抠入了勒脖之物所致!”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衙役们也面面相觑。王县令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向苏清鸢的眼神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审视。“苏仵作,依你之见……”“大人!

” 苏清鸢再次躬身,声音斩钉截铁,“死者并非溺亡!她是被人勒死后,再抛尸入水,

伪装成自尽现场!这是一桩谋杀案!”“哗——!”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王县令惊得后退半步。衙役们瞪大了眼睛。李仵作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

指着苏清鸢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刺耳:“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你一介女流,

懂什么验尸?!不过看了几本破书,就敢在此大放厥词,污蔑老夫判断,扰乱公堂!大人,

此女妖言惑众,其心可诛,绝不能信啊!”河风卷着水汽吹过,带着死亡的阴冷气息。

苏清鸢站直了身体,湿漉漉的衣裳紧贴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脊梁。

她毫无畏惧地迎上李仵作怨毒的目光,以及全场所有震惊、怀疑、审视的视线。开局,

便是死局。但她苏清鸢,偏要在这死局里,为无声的死者,杀出一条通向真相的血路。

第二章 公堂解剖,以证清白“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李仵作的尖叫声刺破了县衙公堂上短暂的寂静。他脸色铁青,山羊胡因愤怒而翘起,

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清鸢的鼻尖。“一介女流,也敢妄动尸身?不成体统!

自古验尸皆是男子之事,女子属阴,接触尸身已是大不祥!更何况你要‘细查’?

简直有辱斯文,亵渎亡灵!大人,万万不可听信她一派胡言!”他转向堂上端坐的王县令,

言辞恳切,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属下从业二十余载,验尸上百,岂会看错?

此女分明是信口雌黄,意图扰乱视听,掩盖其验尸不力的罪责!请大人明鉴!

”王县令捻着胡须,面露难色。方才苏清鸢指出的“泡沫”、“纤维”确实蹊跷,

让他心生疑虑。但李仵作所言也不无道理,女子验尸,本就于礼不合,

还要当众“细查”……这……他看了看浑身湿透、狼狈却目光坚定的苏清鸢,

又看了看一脸义正辞严的李仵作,一时犹豫不决。堂下的衙役和外围的百姓也窃窃私语起来。

“李仵作说得在理啊……”“女子验尸,闻所未闻……”“可她刚才说的,

好像也有点道理……”各种怀疑、轻视、好奇的目光,如同针一样扎在苏清鸢身上。迂腐!

愚蠢!苏清鸢在心中冷笑。性命攸关的真相,竟要被所谓的“体统”和“祥瑞”所掩盖?

她知道,此刻退缩,不仅坐实了无能,更会让这无辜女子沉冤昭雪的机会彻底葬送。

她将永远被踩在脚下,永无出头之日。必须破局!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

她上前一步,无视李仵作杀人的目光,对着王县令,清晰而坚定地说道:“大人!

”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鸢愿立下军令状!”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若此番验查,无法证明死者系他杀,清鸢愿领受一切责罚,从此离开县衙,

永不涉仵作之行!”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王县令都坐直了身体。这赌注,太大了。

李仵作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狂喜。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自己往死路上走!

他立刻火上浇油:“大人!她既如此狂妄,便让她验!若她无法自圆其说,

按律当以扰乱公务、藐视公堂论处!”王县令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好奇心,

以及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李仵作一家独大的些许不满,促使他点了点头。“准!

苏清鸢,本官便给你这个机会。当堂验看!但若你无法证实所言……” 王县令顿了顿,

语气转冷,“休怪本官按律法办事!”“谢大人!” 苏清鸢躬身行礼,心中并无半分轻松。

军令状已立,她已无退路。尸体被抬到了公堂中央,一块粗糙的白布垫在下面。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女尸苍白浮肿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腥气和隐隐的腐败味道。

苏清鸢走到尸体旁,无视周围各色的目光。

她打开自己那个陈旧简陋的仵作工具箱——里面只有几把形状不一的普通小刀、镊子、银针,

以及一些干净的棉布和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她自己用烧酒提纯的高度酒精,以备消毒。

“条件太差了。” 她心里叹息。但没有时间抱怨。她先是用棉布,

极其仔细地擦拭死者的双手,尤其是那留有蓝黑色纤维的指甲缝。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

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与李仵作之前的粗暴形成了鲜明对比。“诸位请看,

” 她举起死者的右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那几近不可见的纤维,

将其放在一块干净的白色棉布上。“此纤维颜色鲜明,质地坚韧,

绝非河底淤泥水草所能沾染。更像是……某种质地较好的衣料。

”有眼尖的衙役低呼:“确实是蓝黑色的!”李仵作冷哼:“那又如何?

或许是她自己的衣裳!”苏清鸢不与他争辩,继续下一步。

她示意旁边一个年轻的小衙役帮忙,轻轻侧过死者的头部。

那是个面庞稚嫩、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名叫阿吉,平日里在衙门做些杂役,

没少受李仵作等人的呼来喝去。此刻他看着苏清鸢冷静的侧脸,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指令,

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苏清鸢拨开死者湿漉漉的头发,露出脖颈。“溺死之人,

颈部通常无明显异常。”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仔细触摸按压死者颈部的皮肤。

“但若为勒死,即便绳索已被移除,皮下软组织受损,也会留下痕迹。

”她的手指在死者颈后某处停住。那里,在浮肿的皮肤下,

隐约有一道与周围肤色略有不同的区域,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此处,” 她的声音提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皮下有轻微出血与挫伤,肌肉呈现非正常的僵硬。

这是绳索之类物件勒压时,受力最重之处留下的‘索沟’,虽被水泡过,痕迹变浅,

但依然存在!”“胡说!那不过是尸体在水中碰撞所致!” 李仵作急忙反驳。

苏清鸢依旧不理他。她放下镊子,用两根手指,极其轻柔地撑开死者的眼睑。

“再看死者双眼。” 她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溺死之人,眼睑结膜也可能有出血点,

但通常较少。而机械性窒息死亡,如勒死、扼死,由于头部静脉回流受阻,压力剧增,

眼球、眼睑内侧的出血点会更为密集、显著。”阳光正好,所有人都能看到,

死者那失去神采的眼球内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尖大小的鲜红色出血点!

“嘶——” 堂上响起一片抽气声。这景象,带着一种无声的惨烈,让不少人心头一颤。

王县令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脸色彻底变了。李仵作的额头开始冒汗,

但他仍强撑着:“这……这也不能完全说明……”“还有这里!” 苏清鸢的动作行云流水,

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她拿起一把最细长、刀口最薄的小刀——这是她能找到的最接近手术刀的工具。

她用棉布蘸取瓷瓶中的烧酒,仔细擦拭刀身。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难道要……“你要干什么?!” 李仵作尖声叫道,“毁坏尸身,罪加一等!

”苏清鸢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王县令:“大人,有些证据,深藏在皮肉之下,肉眼难辨。

清鸢需切开死者颈部皮肤及浅层肌肉,查验舌骨、甲状软骨是否有骨折。勒死案件中,

因巨大压力,此处骨骼极易断裂。这是判断机械性窒息的关键铁证!”剖开尸体?!

公堂之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就连王县令,也骇得张大了嘴。“妖女!

妖法!” 李仵作跳脚大骂。苏清鸢却不再请示。她知道,时机稍纵即逝。

她必须用最震撼的方式,将铁证砸在所有人面前!她深吸一口气,排除所有杂念。此刻,

她不再是那个受人欺凌的女仵作,而是现代法医苏清鸢。她的眼中,

只有追寻真相的冷静与专注。刀尖,精准而稳定地落下。皮肤被划开一个不大的切口。

没有预想中鲜血横流的场面血液循环早已停止。她熟练地用镊子分离皮下组织和肌肉,

动作快、准、轻,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尸体的破坏。周围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刀刃与组织分离的细微声响,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不少衙役已经别过头去,

不敢再看。王县令以袖掩面,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只有阿吉,瞪大了眼睛,

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清鸢的操作。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结构,但他看得懂她那双稳定如山的手,

和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他只觉得一股热流冲上头顶,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崇拜。很快,

苏清鸢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U形的细小骨骼。“大人请看!

”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笃定,“死者舌骨,右侧大角……骨折!

断端错位明显!此乃遭受巨大外力挤压、牵拉所致!铁证如山,死者绝非溺亡,

而是被人以绳索之类物件,从身后勒毙,而后抛尸入水!”她将那块小小的骨骼呈上。

王县令看着那森白的断骨,又看了看女尸颈部的伤口,

以及苏清鸢那双沾着些许血污却无比平静的眼睛,终于彻底信服!“啪!

” 惊堂木重重拍下。“岂有此理!竟敢在本官眼皮底下杀人伪造现场!

” 王县令勃然大怒,目光如电扫向堂下,“查!给本官严查!死者是何人?

近日与何人结怨?谁人穿着蓝黑色衣衫?!”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气氛瞬间紧张。

真相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公堂上。突然,围观百姓中,

一个穿着褐色短打、作邻居打扮的男人脸色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她、她欠了小人的赌债不还,

还言语羞辱小人……小人那日喝了酒,见她独自在家,

就用她家晾衣的绳子……从后面……小人知错了!大人饶命啊!”他身上那件外衫之下,

隐约露出一角蓝黑色的里衣布料!真凶,竟就在现场!在铁证面前,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案件,就此告破。王县令下令将面如死灰的凶犯收押,又复杂地看了苏清鸢一眼,

语气缓和了许多:“苏仵作……辛苦了。此次,你立功了。”苏清鸢微微躬身,

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她脸上并无破案后的喜悦,只有一丝淡淡的疲惫。为死者言,

捍生者权,这是她的职责,无关功劳。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李仵作。只见他僵立在原地,

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变成了死灰。他死死地盯着苏清鸢,那双眼睛里,

之前的讥讽、愤怒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第三章 刁难与“古籍”公堂验尸的余波,并未给苏清鸢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反而像投入油锅的一滴水,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弹。胜利的余温尚未在她冰冷的指尖散去,

现实的倾轧已如冰雹般砸落。次日清晨,当苏清鸢拖着依旧有些疲惫的身体,

走向县衙角落那间属于低级仵作的值房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她的那张破旧木桌被掀翻在地,抽屉里的杂物散落得到处都是。

几本她凭借记忆默写、画满解剖图和验尸要点的粗糙纸页,被撕得粉碎,

像肮脏的雪片铺满地面。最刺目的是她那个视若珍宝的仵作工具箱,此刻箱盖大开,

里面的刀具、镊子、银针、瓷瓶……全被胡乱扔在泥地里,沾满了污泥和不知谁的脚印。

李仵作抱着双臂,站在值房门口,他身边围着几个平日与他交好、或惯于见风使舵的衙役。

他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排斥。“哟,苏仵作来了?” 李仵作阴阳怪气地开口,

声音像是毒蛇吐信,“你这值房,我们可不敢再用了。”一个膀大腰圆的衙役跟着帮腔,

语气粗鲁:“就是!女子碰过的东西,晦气!更别说你还动过刀子,沾了死人的阴秽之气!

这屋子都被你冲撞了,我们还怎么办公事?”“没错!” 另一个瘦高个衙役捏着鼻子,

做出嫌恶的表情,“整个衙门的风水都被你坏了!王大人仁厚,

没治你扰乱公堂、亵渎尸首的罪,你倒自己没个数了?”苏清鸢的脚步在门槛外顿住。

清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点点爬升,比昨日那冰冷的河水更刺骨。

她看着地上那些被践踏的工具,那是她在这个陌生时代,

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赖以生存的武器。怒火在胸中翻腾,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愚昧!

无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硬碰硬,现在绝不是时候。

她势单力薄,而对方盘踞此地多年,根深蒂固。愤怒和辩白,只会让他们更得意,

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淡漠。

她没有看那些挑衅的衙役,目光直接落在李仵作脸上,

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李仵作的意思是,这值房,我不能用了?

”李仵作没料到她竟是这般反应,既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据理力争,

这让他蓄满力的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很不痛快。他冷哼一声:“不是不能用,

是没人敢跟你一起用!苏清鸢,你若还想在这衙门里待下去,就得懂规矩,识大体!

”苏清鸢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他的“道理”。她弯下腰,一言不发,

开始默默地收拾地上的东西。她捡起每一把刀,每一根银针,仔细地在衣襟上擦干净泥土,

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她的沉默和逆来顺受,

反而让那几个叫嚣的衙役有些讪讪,不知再说什么好。李仵作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像一条潜伏的毒蛇。他知道,这女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昨天的公堂之上,

她那手神乎其技的“验尸术”,还有那冷静得可怕的眼神,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必须把她赶走,或者,彻底压服!“收拾完你的东西,赶紧滚!” 李仵作甩下一句,

带着衙役们扬长而去,留下苏清鸢独自面对满室狼藉。当她终于将最后一件工具收回箱内,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苏……苏仵作……”苏清鸢抬头,

是那个在公堂上给她帮过忙的小学徒阿吉。他手里捧着一叠还算完好的纸,

正是她那些被撕碎图稿中侥幸残留的部分。“这些……我帮你捡回来了。

” 阿吉把纸递过来,脸上带着腼腆和一丝敬畏,“您……您别难过,

他们……他们就是那样的。”苏清鸢看着这个唯一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少年,心中微暖。

她接过纸,轻声问:“你知道,衙门里还有什么空着的地方,能让我暂时落脚吗?

”阿吉想了想,眼睛一亮:“有!城西有个废弃的义庄,平时就放些无主的棺木,

几乎没人去。就是……就是地方偏,有点瘆人……”“无妨。” 苏清鸢打断他,“带我去。

”废弃义庄,果然如阿吉所说,偏僻、破败。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陈年的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几口薄皮棺材随意停放在角落,

蛛网在房梁间摇曳。但对于苏清鸢来说,这里却比那充满恶意排挤的县衙值房,

更让她感到一丝安心。至少,这里安静,无人打扰。

阿吉手脚麻利地帮她打扫出一小块干净区域,搬来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桌子,

和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苏仵作,您……您昨天在公堂上,真是太厉害了!

” 阿吉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兴奋地说,眼睛里闪着光,“您怎么懂得那么多?

连骨头断了都能看出来!”苏清鸢擦拭桌面的手微微一顿。怎么懂得?

难道告诉你我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越来的?她看向阿吉那双清澈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心中一动。这是一个机会。她需要帮手,需要一个能理解、至少能接受她这套知识体系的人。

而阿吉,是目前唯一的人选。她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追忆与神秘。

“家父……曾是京城仵作,苏家虽败落,但也曾有些底蕴。” 她声音压低,

带着一种传承的庄重,“他临终前,曾交给我一卷祖上传下的残破古籍,

名为《洗冤拾遗录》。”“《洗冤拾遗录》?” 阿吉喃喃重复,

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高深。“嗯。” 苏清鸢点头,开始她的“包装”大业,“其上所载,

与现今流传的《洗冤录》大有不同,更重实证与微末细节。比如,

通过尸僵、尸斑的推进程度,结合季节、环境,可更精确推断死亡之时;又比如,

不同伤痕的形态,可反推凶器制式、凶手力道甚至惯用手……”她将现代法医学的知识,

一点点拆解,披上“古籍秘术”的外衣,娓娓道来。阿吉听得如痴如醉,

只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打开。他之前跟着李仵作,

学的无非是些“望闻问切”的皮毛,何时听过如此精微、如此有章法的学问?

“原来……原来验尸,竟有这般多的道理!”他激动得脸都红了,“苏仵作,

我……我能跟您学吗?我保证用心学,绝不外传!”看着少年眼中纯粹的光,

苏清鸢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她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要记住,此法乃苏家不传之秘,

你既学了,便要恪守仵作之道——为生者权,为死者言。不可借此牟利,不可畏惧权贵,

更不可……亵渎真相。”“我发誓!” 阿吉立刻挺直腰板,郑重其事地保证。夕阳西下,

阿吉带着满腔的兴奋与敬畏离开了。破败的义庄里,只剩下苏清鸢一人。喧嚣散去,

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点起一盏昏黄的油灯,就着微弱的光线,

开始重新整理、默写那些被毁掉的笔记。将现代法医学体系,

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文字和逻辑,转化为《洗冤拾遗录》的“内容”。写着写着,

她的笔尖停顿下来。油灯的光晕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她略显单薄和疲惫的轮廓。

白日里的冷静、坚韧,在此刻无人的深夜,如同潮水般退去,

露出底下深藏的、不为人知的脆弱。“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实验室的同事们,

是不是还在为那个悬案加班?”“这个世界……真的好陌生。

”一种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孤独感,将她紧紧包裹。她像一个迷失在时间洪流里的孤魂,

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的知识,在这里是异类;她的坚持,在这里是麻烦;她这个人,

在这里是“不祥”。她抬起手,轻轻摩挲着那把最称手的小刀,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

“不能退缩。” 她对自己说。“苏清鸢,你不仅是那个穿越者,你还是一个法医。

无论在哪里,真相都需要有人去揭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重新拿起笔,

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而专注。灯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既孤独,

又无比强大。就在这时,义庄破旧的门被人从外面有些急促地敲响。“苏仵作!

苏仵作您在吗?” 是阿吉去而复返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苏清鸢起身开门。

阿吉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手里举着一封盖着鲜红火漆的公文。“衙门刚收到的!

八百里加急!” 阿吉的声音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有些颤抖,“京城大理寺的行文!

说是……说是周边三县接连发生命案,手法诡异,疑是连环凶杀!要求我们县衙全力协查,

提供详尽的验尸格目和分析!”苏清鸢的心猛地一跳。连环杀人案!

这在她过去的职业生涯中,也是最具挑战性的案件。然而,阿吉接下来的话,

却让她的心沉了下去。“李仵作已经抢先把公文截下了!他在王大人面前拍了胸脯,

说必定能凭借多年经验,在此案中立下头功!” 阿吉愤愤不平,又带着担忧,

“他、他分明是想借此机会,把您彻底踩下去!让您永无翻身之日!

”苏清鸢接过那封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公文副本,指尖微微发凉。昏黄的灯光下,

她的侧脸轮廓清晰而冷硬。李仵作的野心,昭然若揭。而这场突如其来的连环杀人案,

不再是遥远的卷宗,而是变成了她必须直面的一场风暴前奏。她的根据地尚未稳固,

强敌已磨刀霍霍。第四章 大理寺卿京城大理寺的公文抵达不过两日,

一股凝重的气氛便笼罩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小县城。第三具尸体被发现了。就在城外的官道旁,

一片稀疏的柳树林里。发现尸体的樵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到县衙报了官。

王县令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人手,连同志得意满的李仵作赶赴现场。苏清鸢作为衙门的仵作,

虽被排挤,却也接到了随行的命令。她依旧背着那个略显陈旧的工具箱,

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现场已经被先到的衙役们勉强控制住,但围观的百姓依旧伸长了脖子,

窃窃私语声中带着恐惧和兴奋。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衣着普通,像是个行脚的商人。

他仰面倒在枯黄的草地上,双目圆睁,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染红了前襟,早已凝固发黑。

财物不翼而飞,随身包裹被翻得乱七八糟。李仵作迫不及待地上前,在王县令期待的目光下,

开始了他的表演。他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伤口,检查了衣物和散落的行李,

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大人,” 李仵作直起身,捋了捋山羊胡,语气笃定,“依小的看,

此乃典型的劫财害命!死者应是途经此地,遭遇歹人,搏斗中被一刀毙命,钱财被掠走。

观其伤口,凶器普通,应是市井常见的匕首。此地偏僻,正是歹人出没之所。

”他的结论合情合理,与现场迹象高度吻合。王县令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嗯,

李仵作所言极是。看来这连环凶案,也并非全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为,

亦有此等寻常劫案混杂其中。记录在案,稍后……”“让开!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一声冷冽的断喝,如同腊月寒风,骤然刮过现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人群像被利刃劈开的水流,惊慌地向两侧退去。马蹄声如雷鸣般由远及近,尘土飞扬中,

一队黑衣玄甲的骑士旋风般冲至近前,勒马停驻。动作整齐划一,

带着一股沙场淬炼出的肃杀之气。为首的男子,身形挺拔如松,端坐于神骏的黑马之上。

他未着官袍,一身墨色劲装,腰束革带,更显肩宽腰窄。面容冷峻,线条如同刀削斧凿,

一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缓缓扫过现场,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他甚至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直接穿透了距离:“大理寺顾云霆。

此地仵作是谁?带路,验尸。”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县令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迎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下官参见顾大人!

不知顾大人亲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回头急忙招手,“李仵作!快!

快过来回大人的话!”李仵作也是心头狂跳,既有面对上位者的惶恐,

更有一种能在京城大员面前露脸的激动。他小跑着上前,躬身几乎成了直角,

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和讨好:“小人李德才,乃是本县仵作,参见顾大人!尸体就在前方,

小人方才已初步验看,乃是……”顾云霆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直接越过他,

落在了那具尸体上。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

他无视了卑躬屈膝的王县令和李仵作,径直走向尸体。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

丈量着尸体的位置、姿态,周围环境的每一处细节。那眼神里,

没有常人对尸体的恐惧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审视和分析。

苏清鸢站在人群外围,默默地看着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和权威,

也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看向尸体和李仵作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轻视。

“他对仵作这个职业,有偏见。” 苏清鸢立刻做出了判断。这种偏见,似乎根深蒂固。

顾云霆在尸体旁蹲下,并未动手,只是仔细看着那柄匕首和伤口周围的血迹。片刻后,

他冷声开口,依旧是对李仵作:“你的结论。”李仵作赶紧凑上前,

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论断:“回大人,小的断定,此乃劫财害命。死者死于匕首刺穿心肺,

财物被劫,现场有搏斗痕迹……”“死亡时间。” 顾云霆打断他,言简意赅。“啊?哦!

” 李仵作一愣,连忙道,“根据尸僵程度和……和体表温度,小的推断,

应是死于昨日……昨日酉时前后。”“酉时?” 顾云霆剑眉微蹙,

目光再次扫过尸体和周围环境,眼神锐利,“昨日酉时,天色尚未全黑,

官道之上虽行人渐稀,但也绝非无人。凶手在此地行凶劫财,动静不小,竟无一人察觉?

发现尸体的位置,并非隐蔽之处,更像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但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怀疑。他显然对李仵作这套流于表面的说辞,

极其不满意。李仵作被他看得冷汗都下来了,

支支吾吾道:“这……或许……或许歹人极其胆大妄为……”顾云霆不再看他,站起身,

目光冰冷地扫过王县令和一众衙役:“这就是你们协查的态度?如此粗糙的验尸,

敷衍的结论?若依此查案,线索早已断送!”王县令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位大理寺卿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李仵作面如死灰,

知道自己搞砸了,在京城大员心里留下了无能的印象。就在这时,一个清晰而平静的女声,

在一旁轻轻响起,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格外突兀:“死亡时间,不对。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包括那道冰冷锐利如实质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苏清鸢站在人群边缘,迎着顾云霆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她知道自己不该出头,

但她更无法容忍一个错误的结论,可能将案件的调查引入歧途。顾云霆终于第一次,

正眼看向了苏清鸢。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一个年轻的女子,衣着朴素,

甚至有些寒酸,身后背着一个奇怪的木箱。她的眼神,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没有畏惧,

没有讨好,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和……自信?“你是何人?”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

王县令赶紧解释:“回大人,这……这是衙门里的另一个仵作,苏……苏清鸢。

” 他语气尴尬,带着撇清关系的意味,“女子验尸,终究……呵呵,不堪大用,不堪大用。

”顾云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女子为仵作这件事,显然更加不以为然。

他没有理会苏清鸢,反而看向李仵作,语气带着嘲讽:“看来,贵县的仵作,意见并不统一。

”李仵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尖声道:“大人明鉴!此女信口开河,惯会妖言惑众!

她的验尸之术邪门得很,当不得真!”苏清鸢没有看李仵作,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顾云霆身上,

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死亡时间,不对。不是昨日酉时。

”第五章 尸温断案“你说什么?”顾云霆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鞭子,

抽散了现场所有杂音。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彻底锁定在苏清鸢身上,带着审视,

以及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一个女子,一个被他下意识归为“不堪大用”的女仵作,

竟敢在他明确表示不满后,再次质疑官方结论?王县令吓得魂飞魄散,

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苏清鸢的嘴。李仵作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苏清鸢!

顾大人面前,岂容你信口雌黄!你说不对,有何依据?莫非又是你那套妖言惑众的把戏!

”苏清鸢无视了李仵作的狂吠。她迎着顾云霆冰冷的目光,向前走了几步,在尸体旁站定。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回大人,” 她声音平稳,

不卑不亢,“李仵作推断死亡时间为昨日酉时,依据是尸僵和体表温度。但仅凭这两点,

尤其是眼下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极易误判。”“哦?” 顾云霆眉梢微挑,

语气里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那你依据何在?”“综合判断。” 苏清鸢吐出四个字,

随即蹲下身,一边打开自己的工具箱,一边解释,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能让人听清,

“需同时考量尸僵、尸斑的推进程度,以及……尸体内部的温度。”“内部温度?

” 顾云霆眼神微动。这个词,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仵作口中听到过。“是。

” 苏清鸢已经取出了她那套特制的、刻度更精细的银针她自行打磨校准过,

以及一个皮质的小口袋,里面装着几根粗细不一的空心细竹管,

这是她能找到的最接近温度计替代品的东西,虽然粗糙,但原理相通。李仵作嗤笑:“荒谬!

尸体内部温度如何得知?难道你要剖开肚子不成?”苏清鸢没理他。

她先是指着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大人请看尸斑。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因重力下沉,

于身体低下部位形成尸斑。初为云雾状、片状,继而融合成大片,指压可褪色。

死后约莫半个时辰开始出现,四至六个时辰达到巅峰,十二个时辰后固定,不易消退。

”她的手指虚点尸体腰背臀等受压部位那片暗红色的淤积。

“观此尸斑颜色、范围及指压反应她示意性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按压,

颜色短暂褪去后缓慢恢复,其形成应在十二个时辰以上,但未完全固定。此为一。”接着,

她轻轻活动尸体的下颌和肩关节。“再看尸僵。通常死后一至三个时辰出现,从小肌群开始,

四至六个时辰扩至全身,十二至十五个时辰最硬。之后逐步缓解。此人全身尸僵明显,

但用力可勉强活动部分大关节,符合死亡约十至十四个时辰的特征。此为二。

”顾云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深处的轻视稍稍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审视。王县令和众衙役也屏息凝神,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细致入微的验尸描述。“而最关键的,

” 苏清鸢拿起一根最长的空心细竹管,和一盏阿吉机灵地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点燃的油灯,

“是尸温。环境温度稳定时,尸体温度大约每小时下降一度。

但外界冷暖、风力、衣物厚薄皆有影响。体表温度易变,不可靠。唯有体内核心温度,

变化相对规律,最能反映真实的死亡时间。”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将细竹管的一端在油灯火焰上微微烘烤,进行简单的消毒,然后看向顾云霆:“大人,

我需要测量死者谷道内的温度,并与当前环境温度对比。此举虽略显冒犯,

却是目前最准之法。”顾云霆看着她手中那简陋的器具,和她眼中不容置疑的笃定,

沉默了一瞬,随即冷硬地点了一下头:“准。”得到许可,苏清鸢不再犹豫。

她动作专业而迅速,避开众人视线,将处理过的竹管小心插入尸体肛门。等待片刻后取出,

迅速将竹管开口浸入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囊的冷水中,

观察因为管内空气遇冷收缩而吸入的水柱高度,

并同时用她那根校准过的银针测量当前环境温度。这一系列动作,她做得行云流水,

没有丝毫迟疑和尴尬,只有全神贯注的专业。所有人都看呆了。李仵作张着嘴,想嘲讽,

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她在做什么。苏清鸢在心中快速计算着温差和大概的下降速率。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向顾云霆:“大人,环境温度偏低,风力不小。

根据尸斑、尸僵,尤其是体内外温差综合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应在昨日午时前后,

甚至更早!绝不可能晚于未时!比李仵作推断的,至少早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现场炸响!“午时?!” 王县令失声惊呼,“这……这怎么可能!

午时官道上人来人往,怎么可能有人在此杀人劫财而不被发现?!”顾云霆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不再看李仵作,而是紧紧盯着苏清鸢,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锐利之外,

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深思”的东西。他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但苏清鸢这一套严谨的、步步推进的、甚至有“工具”演示的论证过程,

与他习惯的逻辑推理截然不同,却……莫名地具有说服力。“你如何证明你这……测量之法,

是准确的?” 他的声音依旧冷,但已没了之前的嘲讽。苏清鸢拿起那盏油灯,

又让阿吉取来一碗清水。她将竹管一端烘热,插入冷水中,看着水被吸入。“大人,

热胀冷缩,此乃物理之常。体内温度高,外界温度低,插入其中,管内空气遇热膨胀,

取出后遇冷收缩,便会吸入外界液体。吸入水柱的高低,便反映了之前的温度差异。

虽不够精确,但判断几个时辰的误差,足矣。”她用最简单直观的方式,

将一个超越时代的科学原理,展现在古人面前。顾云霆看着那碗清水和竹管,沉默了。

他无法理解全部原理,但那个演示,以及苏清鸢从头至尾展现出的、近乎冷酷的自信和专业,

让他无法轻易否定。

如果死亡时间真是午时……那么李仵作的“劫财害命”结论就站不住脚了。

谁会在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官道旁行凶劫财?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

然后伪装成劫案!而更重要的是,他之前调阅卷宗,知道这名死者昨日午时前后,

应该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根据家属和邻里证词,他那时应在城中某处与人洽谈生意!

一个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时辰……却成了他的死亡时间!案件的性质,

瞬间从可能的普通劫杀,转向了更为复杂、充满阴谋的凶案!顾云霆倏地转头,

目光如刀锋般射向面无人色的李仵作,声音寒彻骨:“李仵作,你还有何话说?

”李仵作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云霆不再看他,

目光重新落回苏清鸢身上。他审视着她,

仿佛要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浑身是谜的女仵作看穿。没有赞赏,没有感谢。片刻的寂静后,

他薄唇微启,下达了新的命令,语气依旧冷硬,不容置疑:“你。

”“跟我去下一个案发现场。”第六章 致命的毒物顾云霆的命令,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苏清鸢心中漾开圈圈涟漪,旋即又归于平静。她没有选择,只能跟上那队肃杀的人马,

奔赴下一个充斥着死亡与谜团的地方。这一次,是在城内,一间还算体面的民宅。

死者是这家的男主人,一个经营着小本绸缎生意的商人,姓赵。

他被发现悬挂在自家书房房梁的白绫上,身体早已冰凉。众人赶到时,赵家的女眷哭哭啼啼,

下人们噤若寒蝉。王县令显然松了口气——比起官道旁的血腥凶杀,

这种“自寻短见”的案子,处理起来要简单得多。李仵作虽然在上一个案子颜面尽失,

但此刻见顾云霆没有立刻赶他走,又存了几分侥幸。他强打精神,抢在苏清鸢前面,

上前验看。“大人,” 李仵作仔细看了看死者那呈现着诡异樱桃红色的口唇和面部皮肤,

又检查了颈部的索沟,语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肯定,“死者面色异红,符合窒息征象。

颈间索沟符合自缢特征,生活反应明显。周身无其他明显外伤。依小的看,应是生意不顺,

心中郁结,故而……自缢身亡。”“老爷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赵妻闻言,

哭嚎得更加凄厉,几乎要背过气去。王县令看向顾云霆,小心翼翼道:“顾大人,

您看这……”顾云霆面无表情,目光扫过书房。书架整齐,桌椅并无翻倒,桌上一盏冷茶,

半卷账本。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心灰意冷之人,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而,

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沉默不语的苏清鸢身上。经历了柳树林那一幕,

他无法再轻易忽略这个女仵作的存在。“你怎么看?” 他直接问道,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但这主动的询问本身,已是一种态度的转变。李仵作的心猛地一提,嫉恨地瞪向苏清鸢。

苏清鸢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尸体旁,先是仔细观察了那双悬空的脚,鞋底干净,

并无蹬踏挣扎留下的灰尘。接着,她的目光落在死者垂落的手上,指甲缝隙干净,

但就在他宽大的袖口内侧,她敏锐地捕捉到一小片不起眼的、已经干涸的紫色黏土。

“这颜色……很特别。”她心中默记,并未声张。最后,

她才将注意力放在死者那过于鲜艳的唇色和面部上。“面色樱红,确实是窒息的征象之一。

” 苏清鸢缓缓开口,声音清晰,“但并非所有窒息都会如此。溺死、扼死,

面色多为青紫绀暗。唯有在血液中氧气异常充足,或是某些特定毒物作用下,

才会出现如此鲜明的樱桃红色。”李仵作忍不住反驳:“你什么意思?难道又是他杀不成?

这索沟分明就是自缢造成!”苏清鸢不理他,转身打开自己的工具箱,

取出一根长长的、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银针。她看向顾云霆:“大人,

可否取一碗皂角水或现挤的鸡子清蛋清来?”顾云霆眼神微动,示意手下照办。很快,

一碗黏稠的蛋清被端来。苏清鸢将银针探入蛋清中浸湿,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的嘴,将银针深深地探入其喉部。动作专业,没有丝毫犹豫。片刻后,

她取出银针。原本亮白的银针,探入喉部的那一截,赫然变成了蓝黑色!“啊!

” 周围响起一片低呼。“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县令惊问。“砒霜。

” 苏清鸢吐出两个字,如同冰珠落地,“银针遇硫化物可变黑,

而砒霜主要成分三氧化二砷,遇某些有机物分解可产生硫化物。用蛋清包裹,

可减少其他物质干扰。银针探喉变黑,是检测砒霜中毒的常用古法之一。

”她举起那截变黑的银针,目光锐利地看向李仵作:“李仵作,你验尸时,

可曾注意死者口唇异色?可曾想过,这樱桃红,也可能是砒霜中毒的典型症状?

你口中的‘自缢’,或许只是凶手将中毒后濒死或已死之人,挂上房梁的伪装!

”李仵作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那截变黑的银针,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头晕眼花。赵妻的哭声也戛然而止,脸上满是惊愕。

顾云霆看着那银针,又看看苏清鸢,眼神深邃。但苏清鸢并未停止。她知道,仅凭银针验毒,

还不够直观,难以让所有人,尤其是潜在的真凶心服口服。“阿吉,

” 她转向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学徒,“去厨房看看,或问问下人,家中是否养了鸡鸭等活禽?

取一只来。”阿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地跑了出去,没多久,

抱着一只还在扑腾的母鸡回来。苏清鸢接过鸡,又对顾云霆道:“大人,

还需死者书桌上那半杯冷茶。”顾云霆点头。苏清鸢将母鸡按住,掰开鸡喙,

直接将那半杯冷茶灌了进去。她的动作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起初,母鸡还在挣扎。但不过短短十几息的时间,

它的挣扎明显变得无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细小的眼睛开始充血,

喙部周围肉眼可见地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暗红色。又过了片刻,母鸡双腿一蹬,彻底不动了。

死寂。整个书房内外,陷入了一片死寂。一只活蹦乱跳的鸡,在喝了那杯茶后,迅速死亡,

并且出现了与死者相似的口唇颜色变化!这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茶中有毒!

” 王县令失声叫道,脸上血色尽褪。赵妻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指着那死鸡,

浑身发抖:“茶……茶里有毒?!是谁……是谁要毒害我家老爷?!”苏清鸢放下死鸡,

声音冷静地总结:“现在可以断定,赵老板是被人用掺有大量砒霜的毒茶先行毒杀。

其死后或被毒至濒死时,凶手再将其悬挂房梁,伪装成自缢的假象。目的,

很可能是为了掩盖投毒的罪行,扰乱官府视线。”真相,在银针的黑色与母鸡的死亡中,

被残酷地揭开。顾云霆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不再看尸体,

而是猛地扫向瘫软的赵妻和周围瑟瑟发抖的下人。“赵氏!” 他声音冰寒,“昨日午后,

何人曾进入书房?何人奉过茶?”赵妻魂不守舍,

喃喃道:“午后……午后只有妾身和内弟……来给老爷送过账本和……和新到的茶叶,

说是……说是让老爷尝尝……”“内弟?” 顾云霆捕捉到关键。“是……是妾身的弟弟,

他……他平日也帮着料理些铺子事务……”就在赵妻话音刚落的瞬间,人群中,

一个原本站在角落、穿着绸缎衫的年轻男子脸色剧变,转身就想往外跑!“拿下!

” 顾云霆厉声喝道。他身后的玄甲侍卫动作如电,瞬间便将那男子死死按住,押跪在地。

那男子面如死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竟是被吓得失禁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 男子涕泪横流,不用审问,精神已然崩溃,“是……是我……我欠了赌债,

想挪用铺子里的银子,被姐夫发现……他……他要报官……我……我一时糊涂……”案件,

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告破。顾云霆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让人犯画押,收监,清理现场。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越发冷硬。当一切暂告段落,他转过身,

目光再次落在苏清鸢身上。她正默默收拾着自己的工具,用棉布仔细擦拭那根变黑的银针,

动作专注而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验毒、实验,对她而言只是寻常工作。

顾云霆看着她。这一次,他看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仔细。看着她那双稳定得不似女子的手,

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清澈眼眸,看着她那份置身命案现场却超然物外的冷静。

他眼中之前那显而易见的轻视,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是审视,是探究,是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专业能力所折服的萌芽。他没有说话。

但苏清鸢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重量。第七章 组队与互怼赵家投毒案尘埃落定,真凶收监,

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并未随之消散。连环凶案的阴影,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县城上空。

顾云霆临时征用了县衙的一间偏厅作为办案之所。玄甲侍卫肃立门外,隔绝了内外。厅内,

烛火通明,卷宗堆积,墙上挂起了一张粗略绘制的县城及周边地图。

苏清鸢被侍卫引到此处时,顾云霆正背对着她,站在地图前。

挺拔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他没有回头,

只是反手将一份卷宗“啪”地一声,精准地丢在了苏清鸢身前的桌案上,声音没有半分波澜,

却带着千钧的压力:“从今日起,你暂代此地仵作之职,协助本案。若出错,严惩不贷。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只有命令。仿佛启用她,

只是一项基于眼前利益的、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苏清鸢看着那本厚重的卷宗,

封面上“连环毙命案”几个字透着森然。她没有立刻去碰,只是抬眼,

平静地看向那道背影:“顾大人是看中了我验尸的技术,还是看中了我可能出错,

方便您‘严惩不贷’?”顾云霆倏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直刺而来。

他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牙尖嘴利。“本官只看中结果。” 他声音冷冽,“你若觉得委屈,

现在便可离开。”苏清鸢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带着淡淡的嘲讽。她伸手,

拿起那份卷宗,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不敢。能为顾大人效力,是清鸢的荣幸。

”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荣幸。至此,两人这别扭的、“组队”查案的关系,

算是以一种充满火药味的方式,正式确立。合作伊始,分歧立现。顾云霆习惯于逻辑推演,

侧写凶手。他指着地图上三个案发地点,手指划过它们之间隐约构成的弧线。“第一名死者,

城外荒庙乞丐,死于钝器击打。第二名死者,官道旁行商,死于匕首刺穿。第三名,

城内商人,死于砒霜。”他眼神锐利,分析道,“作案地点由荒僻至靠近官道,再入城内。

手段从直接暴力,到利器,再到隐蔽毒杀。凶手在试探,在选择,在……进化。他心思缜密,

熟悉环境,可能有固定居所,便于观察和隐匿。其动机,绝非简单的劫财或仇杀,

更像是一种……仪式,或是在完成某种任务。”他看向苏清鸢,

带着一种上位者考较下属的姿态:“苏仵作,依你之见,凶手下一步,最可能选择何处,

以何种方式作案?”苏清鸢却摇了摇头,

目光依旧停留在卷宗里对尸体的详细描述和现场勘验记录上。“我不知道他会选哪里,

用什么方法。”顾云霆眉头一蹙,刚要开口。苏清鸢却紧接着道,语气笃定:“但我知道,

他一定会留下破绽。只要他动手,就会与死者、与环境发生接触,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我的职责,不是猜测他的想法,而是找到他留下的、无法抹去的证据。”她抬起头,

迎上顾云霆不以为然的目光:“大人破案靠猜,我靠证据。”“伶牙俐齿,不成体统!

” 顾云霆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看她。这女人,总有办法一句话就挑起他的火气。猜?

他那是基于无数案例和经验进行的严谨推理!苏清鸢也不在意,继续埋头于卷宗。

她看得极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微末的记载。当看到对第一名死者——那个乞丐的尸格记录时,

她的目光在“指甲缝藏有污垢”这一条上停留了片刻。记录很简单,并未详述污垢成分。

“看来,需要重新验看前两具尸体。”她心中暗道。就在这时,偏厅的门被急促敲响。

“大人!城东发现第四具尸体!”又来了!顾云霆眼神一凛,抓起佩刀:“走!

”苏清鸢立刻合上卷宗,拎起工具箱,快步跟上。第四具尸体,

是在一条穿过城东的污水渠旁被发现的。死者是一名更夫,脖颈被割开,

鲜血几乎染红了渠边的石板。发现时,天已蒙蒙亮。李仵作也闻讯赶来,但这次,

他只能灰溜溜地跟在后面,连上前验看的资格都被顾云霆一个眼神剥夺了。

他盯着苏清鸢的背影,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苏清鸢戴上自制的手套,蹲在尸体旁。

顾云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沉默地看着。验尸过程依旧专业、冷静。

苏清鸢仔细检查了颈部的伤口,判断凶器是薄而锋利的刀片,手法干净利落。她测量尸温,

观察尸斑,推断死亡时间约在子时到丑时之间。“与前案相比,凶手手法更为熟练,

心理素质极强。” 顾云霆看着伤口,沉声道,“选择更夫,或是随机,或是因其夜间独行,

易于下手。此地虽非繁华地段,但夜间亦有巡逻,他敢在此动手,胆量非同一般。

”苏清鸢没有接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死者的双手上。更夫的手粗糙,

指甲缝隙里塞满了黑泥。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一点一点地清理。顾云霆见她久久不语,

只专注于那些“无用”的污泥,忍不住道:“这些污垢,随处可见,有何可查?当务之急,

是依据死亡时间和地点,排查其人际关系,搜寻可疑人员。”苏清鸢头也不抬,

声音平静:“大人,查案不是猜谜。人际关系要查,但证据,

往往就藏在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里。”“你!” 顾云霆气结。这女人,

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权威和办案方式。就在这时,

苏清鸢的镊子从死者右手拇指的指甲缝最深处,

夹出了一小粒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污泥混为一体的硬块。她将其放在一块干净的白色棉布上,

用清水小心冲洗。当污泥褪去,那硬块露出了本来的颜色——一种深沉而独特的暗紫色。

苏清鸢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从工具箱的隔层里,取出另外两个用油纸小心包裹的小颗粒。

一个是赵老板袖口发现的紫色黏土,另一个,是她之前重新验看第一名乞丐尸体时,

从其指甲缝里好不容易分离出的、同样颜色的微量颗粒。三粒微小的证物,并排放在白布上。

在清晨逐渐明亮的光线下,它们的颜色、质地,惊人的一致!

苏清鸢拿起她自制的、镶嵌了水晶片的简易放大镜,仔细对比三者的细微结构。

顾云霆也被她的动作吸引,暂时压下了火气,走近几步,凝神观看。他虽然不明所以,

但也能感觉到苏清鸢此刻的专注不同寻常。

同样的矿物成分……相似的颗粒度……掺杂了某种特殊的植物纤维……” 苏清鸢喃喃自语,

眼中闪烁着发现关键线索的光芒。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张地图前,拿起一支朱砂笔。

发现场荒庙、第三案发现场赵家书房外可能沾染的区域、以及眼前这第四案发现场,

各画了一个圈。然后,她以这三个点为依据,

结合这紫色黏土可能产自特定区域需含特定矿物和植物,

在地图上勾勒出了一个不太规则的范围。这个范围,

涵盖了城东的一片老旧民居和一小片半荒废的丘陵地。她放下笔,转身,

目光灼灼地看向顾云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凶手,就藏在这个区域内!

”顾云霆愣住了。他看着她在地图上画出的那个圈子,

又看看白布上那三粒毫不起眼的紫色颗粒,最后,

目光落在苏清鸢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却依旧冷静的脸庞上。他依靠逻辑和侧写,

推断凶手可能的活动范围。而她,却用这些微小的、被他视为“无用”的泥土,

直接划出了一个具体的、可供搜查的区域!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法,在此刻,

竟然隐隐有重合之势。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涌上顾云霆心头。他第一次,

真正意义上地,觉得这个言辞犀利、行事古怪、总是跟他唱反调的女仵作……有点意思。

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看了苏清鸢一眼,

然后对身后的侍卫沉声下令:“调集人手,重点搜查这个区域。尤其是,

有无大量出现此种紫色泥土之地!”命令下达,干脆利落。苏清鸢看着他的侧影,

知道自己的判断,已经被他采纳。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偏厅,将两人身影拉长,

交织在地面上。第十一章 公堂对峙清晨的县衙公堂,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听闻涉及赈灾粮吏之死,更有女仵作要当众推翻先前结论,县衙内外挤满了前来听审的百姓,

议论声如同蜂群嗡鸣。王县令端坐堂上,官帽下的额头却沁着细密的冷汗,他强作镇定,

一拍惊堂木:“肃静!带仵作苏清鸢!”苏清鸢一身素净的仵作服,背着她的工具箱,

步履沉稳地走入公堂。她无视两侧衙役各异的目光,也无视站在一旁、眼神怨毒的李仵作,

径直向堂上行礼。“苏清鸢,你声称要复核钱老三死因,可有结果?

” 王县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回大人,已有结果。” 苏清鸢声音清越,

穿透了整个公堂,“经属下仔细复验,钱老三并非失足坠亡,而是被人以利器刺穿心脏,

谋杀致死!其后脑撞击伤,系死后伪装!”“哗——!”堂下瞬间炸开了锅!谋杀!

还是掌管赈灾粮的小吏!王县令脸色一白,猛地一拍惊堂木:“胡说八道!苏清鸢,

李仵作经验丰富,验尸格目清晰明了,岂容你信口雌黄!你说谋杀,有何证据?!

”李仵作立刻跳了出来,指着苏清鸢的鼻子骂道:“苏清鸢!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钱老三的尸体我亲自验过,分明就是意外!你一再质疑,莫非是想借此哗众取宠,

还是受了什么人指使,要诬陷本官与王大人?!”他直接将矛头引向了“诬陷”。

苏清鸢丝毫不乱,从工具箱中取出连夜写就的详细验尸报告,双手呈上:“大人,

此为属下复验记录。死者左胸心口处,有一寸许长、深及心脏的锐器创口,创缘整齐,

乃致命伤。此伤位于衣物之下,若非仔细查验,极易被忽略。李仵作验尸不实,

遗漏如此关键伤情,要么是严重失职,要么……便是刻意隐瞒!”“你血口喷人!

” 李仵作气得浑身发抖,“你说有伤便有伤?谁能证明那不是你事后伪造?!”“伪造?

” 苏清鸢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若要证明,简单。请大人允准,

将钱老三尸体抬上公堂,当众检验!清鸢愿当场指出伤口,请诸位父老乡亲一同见证!

”当众验尸?!王县令和李仵作脸色剧变!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苏清鸢竟然敢来这一手!

“不可!” 王县令厉声阻止,“公堂之上,岂容如此亵渎尸身!成何体统!

”“大人是怕尸身开口,说出真相吗?” 苏清鸢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堂下的百姓也开始骚动起来。“对啊!抬上来看看!”“是不是谋杀,一看便知!

”“莫非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群情汹涌,王县令骑虎难下。他若强行拒绝,

便坐实了心虚。他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下令:“抬……抬上来!

”钱老三的尸体被抬上公堂,那股淡淡的腐败气味弥漫开来。苏清鸢在众目睽睽之下,

上前揭开覆尸布,直接指向心口位置那道清晰的伤口!“诸位请看!此伤深入心脏,

一击毙命!试问,失足摔倒,如何能造成此等精准致命的伤口?!”事实胜于雄辩!

那狰狞的伤口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引发了又一阵惊呼和议论。

王县令和李仵作面无人色。但李仵作仍不死心,做着最后的挣扎:“就算……就算有这伤口,

也可能是他摔倒时恰好被尖锐之物刺中!你如何证明是他杀?!”“问得好。

” 苏清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直起身,目光如冰,缓缓从李仵作脸上,

移向脸色惨白的王县令,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找到了凶手留下的……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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