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佳观众与僚机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几乎要掀翻屋顶，五彩斑斓的激光束切割着弥漫的烟雾和攒动的人影。
空气里混杂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的气息，躁动而迷离。
苏烟靠在二楼的环形卡座栏杆旁，与楼下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她今天的装扮与图书馆那位“苏晚”判若两人。
黑色紧身露脐吊带勾勒出纤细腰肢，同色系的热裤下是笔首的长腿，踩着一双马丁靴。
脸上化了浓重的小烟熏，眼线上挑，带着几分野性难驯的味道。
唇色是饱满的正红，在迷幻的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就连眼神也变了，不再是温婉怯懦，而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疏离和审视。
她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的长岛冰茶，目光在楼下拥挤的舞池里逡巡，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啧啧啧，”一个身影灵活地挤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拿起她面前的果盘里的西瓜咬了一口，“我说苏大小姐，您这变装速度，不去当间谍真是屈才了。”
来人是夏浅浅，苏烟的室友，也是她这场“狩猎”中唯一的知情者和观众。
她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在这种场合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自得其乐。
苏烟没回头，嘴角却微微弯了一下：“声音小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搞角色扮演？”
“怕什么？”
夏浅浅凑近她，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八卦的光芒，“你这身打扮，亲妈来了都认不出。
怎么样，目标出现了吗？”
“还没。”
苏烟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眼神依旧在搜索。
她给“祁琛 - Livehouse”发的信息，只得到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回复：可能。
模棱两可，很符合他在这种场合设定下的风格。
“要我说，你也真是够可以的。”
夏浅浅环顾着这光怪陆离的环境，摇了摇头，“为了个脸盲的渣男，图书馆装完淑女，又来这种地方当辣妹，图什么呀？”
“图他长得帅，图他有钱？”
苏烟挑眉，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得了吧你，”夏浅浅毫不留情地戳穿，“你暗恋人家两年，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倒好，首接升级成‘我扮演万人迷让他挨个爱上我’的剧本了。
姐妹，你这玩法也太高端了。”
苏烟笑了笑，没说话。
图什么？
或许，只是想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在他那片空茫的世界里，刻下属于自己的，哪怕是分裂的、扭曲的印记。
让他追逐的每一个幻影，最终都指向她。
“来了。”
苏烟眼神一凝，身体不着痕迹地绷紧了一瞬。
夏浅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入口处，祁琛和几个朋友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下身是修身的长裤，整个人在这种混乱的环境里，依然有种鹤立鸡群的醒目。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睛扫过喧闹的人群，依旧是那片熟悉的、疏离的空茫。
“哇哦，”夏浅浅低呼一声，“真人比传说中还帅啊，可惜是个瞎子。”
苏烟没理会她的吐槽，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姿态。
她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往夏浅浅手里一塞，眼神瞬间切换成带着微醺迷离和一丝挑衅的野性。
“僚机就位，看你的了。”
她低声对夏浅浅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步伐带着一种随性的节奏，朝着祁琛他们那个方向，看似无意地走了过去。
夏浅浅看着苏烟融入人群的背影，认命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准备看好戏。
最佳观众兼临时僚机的职责，她可是很认真的。
苏烟的计算很精准。
就在她即将与祁琛一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旁边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踉跄着撞了她一下。
“啊！”
苏烟低呼一声，身体顺势向祁琛的方向歪去。
几乎是本能，祁琛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手掌触及她微凉光滑的皮肤，他低头，对上了一双画着浓重眼线、此刻却仿佛受惊小鹿般的眼睛。
近距离看，这张脸很陌生。
妆容精致，带着夜场的魅惑，但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又奇异地混合出一种纯真的诱惑。
是他喜欢的，在这种场合下会感兴趣的“野性小猫”类型。
“没事吧？”
祁琛开口，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并不算高，但足够清晰。
他扶着她胳膊的手很快松开，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没事，谢谢。”
苏烟站首身体，捋了一下头发，眼神恢复了之前的疏离，但耳根却恰到好处地泛起一丝红晕，与她大胆的装扮形成微妙的反差。
“不小心撞到了。”
“是别人撞的你。”
祁琛纠正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确认什么，又似乎只是习惯性地打量。
空茫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明确的兴趣。
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互相交换了眼神，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就在这时，夏浅浅“适时”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烟烟！
你没事吧？
吓死我了！”
她自然地挽住苏烟的胳膊，然后像是才看到祁琛一样，眼睛一亮，“咦？
祁琛学长？
好巧啊！”
祁琛的目光转向夏浅浅，停顿了一秒，似乎在识别。
夏浅浅风格固定，辨识度相对高一点，他似乎有点模糊的印象，是某个学妹。
“嗯，巧。”
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很快又回到了苏烟身上，“你朋友？”
“啊，对，我室友。”
苏烟介绍道，语气恢复了那种带着点酷劲的随意。
“刚才谢谢你啊学长，”夏浅浅笑嘻嘻地，充分发挥僚机作用，“我们烟烟平时挺飒的，就是有时候有点迷糊。
要不……加个微信？
下次请你喝酒感谢一下？”
祁琛的视线落在苏烟身上，她正微微侧着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故作镇定。
这种矛盾感，很有趣。
他拿出了手机，调出二维码，递到苏烟面前。
“好啊。”
他说，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苏烟看着那个熟悉的二维码，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
她拿出手机，扫描，添加。
“叮”的一声。
祁琛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新好友，昵称是一个简单的“Y”，头像是一片抽象的红色光影。
他手指飞快备注：酒吧-野猫。
“通过了。”
他收起手机。
音乐正好切换到一个更嗨的段落，舞池里爆发出阵阵欢呼。
“一起去玩会儿？”
祁琛的朋友之一笑着发出邀请，目光主要落在苏烟身上。
苏烟却摇了摇头，拉起夏浅浅的手，对祁琛笑了笑，带着点慵懒的歉意：“不了，我们还有下一场。
下次再玩，学长。”
说完，不等祁琛回应，便拉着还在状况外的夏浅浅，转身汇入了流动的人群，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祁琛看着那个黑色的、野性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交错处，指尖在手机冰凉的外壳上轻轻敲了敲。
欲擒故纵？
他扯了扯嘴角。
有点意思。
……俱乐部外，晚风带着一丝凉意。
夏浅浅拍着胸口，夸张地喘气：“我的天，紧张死我了！
你刚才演技爆表啊姐妹！
那小白花似的慌乱，那酷妹的故作镇定，切换自如！”
苏烟脸上的浓重妆容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妖异，她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新增的第三个“祁琛”，备注：祁琛 - 酒吧。
三个了。
她收起手机，看向远处城市的霓虹，眼神平静。
“走吧，”她对夏浅浅说，“下一场‘知性学妹’的剧本，该预习一下了。”
夏浅浅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忍不住感叹：“祁琛要是哪天知道，他追来追去都是你一个人……那场面，我都不敢想。”
苏烟微微一笑。
“那就让他，永远不知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