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三年的中秋。
杨肃观在早餐时放下牛奶杯。
瓷勺与杯壁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像一道分界线。
将我们的过往与将来割得泾渭分明。
“嘉怡,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绝对独立,不能什么事都靠我。”
他的声音比窗外的秋风更凉。
“你的事,以后就自己解决。”
那时我还抱着一丝幻想。
以为这是他事业高压下的随口抱怨。
直到一周后我骑电动车为他买文件时被轿车剐蹭。
膝盖擦得血肉模糊,给他打去电话求助。
他只淡淡一句:“小区门口就有诊所,自己去包扎,我在开董事会。”
我攥着渗血的裤腿,在诊所简陋的椅子上疼得发抖。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与三年前他在婚礼上的誓言重叠。
那时他单膝跪地,将钻戒套在我指尖。
眼里盛着星光:“嘉怡,我会做你一辈子的依靠,你永远只需要做天真烂漫的公主,其他的都交给我。”
誓言犹在耳畔。
可那个说要宠我一生的人,已将我的疼痛视作无关紧要的麻烦。
真正的“寒冬”在三个月后降临。
母亲被确诊肺癌晚期,癌细胞像藤蔓般缠绕住她的生命。
我拿着诊断书冲进杨肃观的办公室,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肃观,陪我回趟老家,妈想见你最后一面。”
他正低头批阅文件,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机票和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公司项目到了关键期,我走不开。”
机票上的日期刺眼,银行卡的金额冰冷。
我后来才知道,他所谓的“关键期”。
是陪秘书龙丹妮在巴黎看时装周。
母亲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反复问:“肃观怎么没回来?”
我只能编谎说他在为我们的未来打拼。
转身躲在走廊尽头,哭得几乎晕厥。
长期的精神孤立像慢刀子割肉。
我开始失眠、厌食。
情绪崩溃时甚至会用头撞墙。
当心理医生将抑郁症诊断书递给我时。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在手里,以为这能换来他一丝怜悯。
可他接过诊断书,看都没看就丢进垃圾桶。
垃圾袋摩擦的声响刺耳至极。
“矫情就是矫情,哪来那么多毛病?”
他靠在沙发上玩手机,语气漫不经心。
“抑郁症都是弱者的借口,用来博同情罢了。”
我看着垃圾桶里皱成团的诊断书。
心口的窟窿比膝盖的伤口更疼。
那之后,我学着自己去医院复查。
自己处理母亲的治疗方案。
直到某天深夜。
父亲突然打来电话。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妈走了。”
母亲的葬礼上,我穿着孝服,跪得膝盖发麻。
父亲在灵前一夜白头。
第二天清晨,便从医院顶楼一跃而下。
一天之内,我痛失双亲,世界瞬间崩塌成废墟。
我给杨肃观打去电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求你回来,陪我办理后事。”
电话那头传来龙丹妮轻笑的声音。
杨肃观捂着听筒,语气不耐。
“人死不能复生,再说我回来你爸妈就能活过来?”
“沈嘉怡,你知道的现在公司很忙?”
忙音响起时。
我站在灵堂中央,纸钱燃烧的灰烬落在肩头,烫得人想哭。
前来吊唁的亲友看着我孤身一人,眼神里的同情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一个人守灵。
一个人敲定葬礼细节。
一个人捧着父母的骨灰盒走向墓地。
狂风卷着黄沙迷了眼。
我眼前一黑,晕倒在墓碑前。
醒来时,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味。
医生红着眼眶告诉我:“沈小姐,你流产了。孩子刚满两个月了。”
我盯着床单上的血迹,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盼了三年的孩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摸出枕头下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划向手腕。
鲜血涌出的瞬间,我竟觉得解脱。
仿佛这样就能追上父母和孩子的脚步,逃离这场冰冷的婚姻。
被送往抢救室的路上,担架床撞在走廊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杨肃观的身影。
他穿着精致的西装,正弯腰抱着龙丹妮,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医生,您快帮她看看,她脚后跟被高跟鞋磨破了,肯定很疼。”
龙丹妮推了推他,语气带着无奈:“一点小伤,别闹了。”
“在我这里,一点伤都不行。”
杨肃观红着眼眶,抬手轻轻抚摸龙丹妮的脚后跟。
“疼就要说,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原来他不是突然崇尚独立,他只是不爱我了。
他的温柔、他的呵护、他的不离不弃。
从来都不是消失了,只是转赠给了别人。
而我,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弃之敝履的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