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星好评与头痛的店长
沈墨看着收银台抽屉里那张显示着五星好评和额外奖励点数的纸条，心中那股初来乍到的惶恐不安，被一种熟悉的、攻克难关后的兴奋感所取代。
看来，无论是在阳间卖快消品，还是在阴间卖这些稀奇古怪的“情感共鸣”商品，其核心本质都是一样的——洞察需求，精准推销。
他将那张评价单仔细地抚平，夹进了那本暗蓝色的《员工手册》里。
这可是他未来升职加薪（如果这里真的存在这种东西的话）的重要凭证。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穿越、被迫签约、接待第一个“特殊顾客”……这一连串的冲击对精神和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他靠在收银台后略显坚硬的椅背上，环顾着这间看似普通，实则诡谲的便利店。
货架上的商品在灯光下静默无声，那些包装鲜艳或标签古怪的物品，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简单的货物，而是一个个可能蕴含着未知效果的“解决方案”。
他开始有点理解谢无妄店长所说的“净化怨魂，化解怨念”是什么意思了，只是他的方法，似乎和手册上写的“标准流程”不太一样。
“管他呢，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沈墨低声自语，用一句他那个世界的俗语安慰自己，“满意度才是硬道理。”
他翻开员工手册，想看看那5点业绩点数有什么用，以及自己距离游魂（实习生）的下一个等级还有多远。
手册的晋升体系页面显示，从游魂晋升到怨灵（正式工）需要100点业绩点数，此外还需要通过一项“基础业务考核”。
任重而道远啊。
沈墨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时，便利店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用钥匙开锁的“哗啦”声。
“咔哒！”
门被猛地推开，撞得门后的风铃发出一串杂乱无章的脆响。
店长谢无妄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那惯常的、略显虚伪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困惑和一丝丝抓狂的表情。
他的头发比离开时更乱了些，灰色的西装领带也歪到了一边。
他几步冲到收银台前，双手“啪”地一下撑在台面上，身体前倾，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墨，语气急促地问：“刚才！
就刚才！
那个水鬼！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弄得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拿起夹着评价单的员工手册，翻到那一页，平静地推到谢无妄面前。
“没做什么，正常接待顾客，完成了一笔交易而己。
这是客户评价，店长您可以过目。”
谢无妄一把抓过手册，目光扫过那张五星好评的单据，尤其是“奖励业绩点数+5”那一行时，他的眼角明显抽搐了几下。
“正常接待？
完成交易？”
他抬起头，声音拔高了几分，指着单据上的商品名称，“忆苦思甜·刻骨铭心矿泉水？！
你管这叫正常交易？！
这东西是放在‘情感宣泄区’的辅助道具，是用来让那些怨气不深的鬼魂在安全环境下‘重温’痛苦、从而加速释怀的！
不是让你拿来给它们去恐吓生人的！”
沈墨面对店长的质问，丝毫不慌，反而露出了一个专业的、带着些许无辜的微笑：“店长，您先别急。
首先，我严格遵守了规则，没有提供任何对生者造成‘实质伤害’的商品，这一点手册上写得很清楚。
其次，我仔细倾听了客户的诉求。
那位小姐的核心痛苦在于她的感情不被理解，她的痛苦无人知晓。
她需要的不是简单的遗忘，而是某种形式的‘公正’或者说‘被看见’。”
他顿了顿，继续用他那套销售分析逻辑说道：“这瓶水，提供的正是一种极致的、无害的‘被看见’体验。
它让那个负心人在一瞬间感同身受，理解了她的痛苦。
这难道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化解怨念’吗？
您看，客户非常满意，给出了五星评价，并且支付了‘未尽的执念’作为报酬。
整个过程高效、合规，且客户体验极佳。
我认为，这完全符合便利店‘净化怨魂，化解怨念’的宗旨，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任务。”
谢无妄被沈墨这一套一套的歪理说得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他指着沈墨，手指微微颤抖：“你……你这是诡辩！
歪门邪道！
哪有你这样净化怨魂的？！
你这是……这是在鼓励它们执念更深！”
“店长，数据说话。”
沈墨指了指那张评价单，“满意度五星，执念己支付，怨气消散。
结果是好的，过程有点创新，我觉得无可厚非。
毕竟，咱们的终极KPI，不就是这个吗？”
他又瞥了一眼墙上的提示条。
谢无妄看着沈墨那副“我为店里业绩着想”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张实实在在的五星星评价单，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感觉自己招来的不是一个员工，而是一个烫手山芋，一个能把幽冥规则用阳间销售话术重新解读的怪物！
“你……你……”谢无妄“你”了半天，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放下手，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算了算了，这次就算了！
以后……以后尽量还是按照手册上的标准流程来！
听见没有？！”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沈墨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的店长，我尽量。”
心里却补充了一句：尽量在保证高满意度的前提下。
谢无妄似乎也不想再多待，生怕再被沈墨的“销售逻辑”气出个好歹。
他烦躁地摆摆手：“行了，你继续值班吧！
我走了！
没事别找我！
有事……最好也别找我！”
说完，他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冲出了便利店，再次把门摔得震天响，风铃发出一连串委屈的叮当声。
店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墨看着重新关上的玻璃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
店长的反应，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这家便利店的运作模式，或许并非铁板一块，存在着可以灵活操作的空间。
他将员工手册收好，目光落在自己依旧鲜红的指腹上。
“黄泉便利店……有点意思。”
他低声自语。
而此刻，店外遥远的黑暗中，谢无妄靠在一面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手中罗盘器皿上那个代表着沈墨的、比刚才明亮了不少的光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忆苦思甜水……五星好评……这小子，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