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推开“声境”录音棚的玻璃门时，最先撞进鼻腔的是冷掉的美式咖啡味，混着缕清浅的柑橘调香水——是他从前在警校宿舍，无数次从顾嘉明衣摆上闻到过的味道。
七年没见，这味道居然还没变，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他刻意封存的记忆里。
调音台前坐着的男人背对着门，浅灰色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露出截线条干净的后颈，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滚动的《深渊回响》台词本，正是江青今天要配的剧本。
他攥紧手里卷边的剧本，指腹蹭过扉页上“顾嘉明”三个字，指尖泛起细微的凉意——这名字，他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每次都带着点说不清的涩。
“江老师？”
男人突然回头，帽子滑落，露出双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瞳仁是浅褐色的，笑起来时眼尾会微微上挑，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把“相信你”挂在嘴边的少年。
顾嘉明站起身，手里还捏着支黑色马克笔，笔帽没盖，笔杆上沾着点蓝色的墨水，“我是顾嘉明，今天跟您搭沈知的对手戏。”
江青点头，把剧本放在桌角，银色耳机线垂在胸前，恰好遮住锁骨处那道浅粉色的疤痕。
他没敢多看顾嘉明，转身走向录音间，声音尽量压得平稳，听不出波澜：“先试第三幕吧，陆沉跟沈知摊牌那段。”
顾嘉明应了声“好”，指尖在调音台上按了下，录音间的红灯瞬间亮起，暖光映在江青垂着的眼睫上，投下片细碎的阴影。
耳机里很快传来顾嘉明的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还刻意压出点沙哑感，是角色“陆沉”该有的、带着隐忍与挣扎的质感：“你明明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江青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思绪拽回剧本里。
沈知是卧底，陆沉是他的上线，也是他藏了半辈子的心事——多像七年前的他们。
那时顾嘉明是警校里众星捧月的优等生，会在训练后把冰镇可乐塞给他，说“江青，你跑五十米的速度比我快”；而他是转学生，沉默寡言，只会把顾嘉明随口说的“想吃城南的包子”记在心里，第二天早起绕路去买。
可这份隐秘的心思，在那次模拟抓捕行动后，碎得彻底。
“顾队说的‘不伤害’，就是把我推去当诱饵？”
江青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带着沈知该有的疏离，却又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台词里的“顾队”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却还是被耳机那头的顾嘉明捕捉到了。
男人的声音顿了半秒，随即添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被误解的小孩：“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沈知，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信你”——这两个字像块石头，猛地砸在江青心上。
七年前，顾嘉明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那天模拟行动，顾嘉明作为组长，把最危险的“诱饵”任务派给了他，还拍着他的肩膀说“江青，我信你能完成”。
结果他被“歹徒”的道具刀划伤锁骨，鲜血浸透了训练服，躺在医务室里缝针时，却听见门外顾嘉明跟教官说：“他反应太慢，这次竞赛还是我去吧。”
后来他才知道，那次竞赛的名额只有一个，顾嘉明为了拿到它，故意设计让他“出意外”。
他没问，顾嘉明也没解释，两人就这么断了联系。
他转去了法律系，后来阴差阳错成了配音演员；而顾嘉明，听说拿了竞赛第一，毕业后进了刑侦队，不知怎么，也转行了。
“卡一下。”
顾嘉明突然按下暂停键，耳机里的声音瞬间消失，录音间里只剩下江青自己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看见顾嘉明站在玻璃门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眉头微蹙，“江老师，你刚才的情绪有点飘，沈知对陆沉的感觉，应该是‘恨’里带着‘念’，不是纯粹的冷。”
江青攥紧了麦克风线，指节泛白。
他当然知道该怎么演——那种明明恨对方的算计，却又忍不住想起过往温情的拉扯，他比谁都清楚。
可对着顾嘉明的脸，他怎么也没办法把情绪收放自如。
“抱歉，我调整一下。”
江青摘下耳机，声音低了些。
顾嘉明没再多说，只是把保温杯推到录音间门口，杯壁上贴着张便利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刚泡的蜂蜜水，你之前在警校总低血糖，记得喝点。”
江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怎么还记得？
记得他低血糖，记得他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记得他所有的小习惯，却又能毫不犹豫地设计他。
这种矛盾，比七年前的背叛更让他难受。
他没去碰那个保温杯，重新戴上耳机，深吸了口气：“再来一次吧。”
红灯再次亮起，顾嘉明的声音重新响起，这次比刚才更温柔，甚至带了点哀求：“沈知，别推开我，好不好？”
江青的喉咙发紧，眼前突然闪过七年前的画面——他躺在医务室里，顾嘉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瓶碘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伤口，却始终没进来。
那时他就在想，顾嘉明是不是也有一点后悔？
“陆沉，”江青开口，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点沈知该有的破碎感，“你别装了，你从来都只在乎你自己。”
这句话，他说得又轻又狠，像在说给陆沉听，又像在说给门外的顾嘉明听。
录音结束时，天己经黑了。
江青收拾好东西，没跟顾嘉明打招呼，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刚到玄关，就被顾嘉明拦住了，手里还拿着那个没开封的保温杯。
“江老师，蜂蜜水忘了带。”
顾嘉明把杯子递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外面降温了，喝点暖身子。”
江青看着他的眼睛，浅褐色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是那副纯良无害的样子，可他知道，这双眼睛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他没接，绕开顾嘉明就往外走：“不用了，谢谢。”
顾嘉明没再追，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江青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杯，指尖轻轻摩挲着便利贴上的太阳，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七年了，江青还是这么好骗，一句“记得你低血糖”，就能让他露出破绽。
他掏出手机，点开个备注为“李哥”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深渊回响》的男主我接了，跟江青搭戏。”
很快收到回复：“你确定要这么做？
当年的事……”顾嘉明删掉输入框里的字，重新打字：“我欠他的，总得还。”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拿起江青落在桌角的剧本——扉页上，江青用蓝色钢笔写了行小字：“别信顾嘉明。”
顾嘉明看着那行字，笑了笑，指尖轻轻拂过，像是在触摸什么珍宝。
他把剧本放进自己的包里，转身关了录音棚的灯。
夜色里，只有桌上的美式咖啡还冒着点余温，像他们之间那段没说透的过往，凉了，却还留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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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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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顾嘉明是警校里众星捧月的优等生，会在训练后把冰镇可乐塞给他，说“江青，你跑五十米的速度比我快”；而他是转学生，沉默寡言，只会把顾嘉明随口说的“想吃城南的包子”记在心里，第二天早起绕路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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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队说的‘不伤害’，就是把我推去当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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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词里的“顾队”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却还是被耳机那头的顾嘉明捕捉到了。
男人的声音顿了半秒，随即添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被误解的小孩：“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沈知，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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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就在想，顾嘉明是不是也有一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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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杯，指尖轻轻摩挲着便利贴上的太阳，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七年了，江青还是这么好骗，一句“记得你低血糖”，就能让他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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