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里的安静是有重量的,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在魂魄上。判官崔珏的脸藏在阴影里,
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能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下一个,陈永年。”他说,
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器里挤出来的。我往前走了两步,长衫上的药草味浓得很,有当归的苦,
也有薄荷的凉,这些味道跟着我走了一辈子,到了这里还不肯散。“说说你这一生。
”判官的声音还是那样,听不出喜怒。我点了点头,喉咙有点发紧,
像是有陈年的药渣堵在那里。我生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镇子小得很,一条河把它分成两半,
河上的石桥走三步就能到头。父亲是个游方郎中,背着个掉了漆的药箱,一年四季在外面跑。
家里总是飘着药香,那味道钻进木头缝里,连房梁上的蜘蛛网上都挂着细碎的药末。
我们住的三间瓦房,前面是诊室,后面是住处。诊室里摆着个掉了腿的八仙桌,
桌腿用瓦片垫着才没塌。父亲不让我碰他的医书,说行医太苦,风里来雨里去的,
不如考取功名来得体面。“永年啊,”他常说,手里的旱烟杆敲得桌子咚咚响,
“读书人清贵,穿长衫,坐轿子,不必像为父这般,鞋底磨穿了还要蹚泥水。
”可我偏偏喜欢闻药香,那味道比镇上点心铺的桂花糕还让我着迷。五岁那年,
我偷偷翻开父亲的医案,黄纸页子上的毛笔字像一群小蝌蚪,药方图上的草药画得歪歪扭扭,
却勾得我心里发痒。父亲发现后,第一次打了我手心,竹尺子抽在手上,疼得我直哆嗦,
可我看着那些药方图,心里还是痒。八岁那年,镇上闹瘟疫。先是河边的李木匠家死了人,
接着是开杂货铺的王麻子,没几天,镇子西头就搭起了疫病棚,帆布在风里呼啦啦地响,
像一面面招魂幡。父亲每天背着药箱出去救人,天不亮就出门,月亮升到头顶了才回来。
母亲总在灶上温着粥,粥熬得稀烂,上面漂着几粒米糠,可父亲常常累得坐在门槛上,
头一点一点地就睡着了,粥凉了也没动一口。我记得那是立秋后的一个早晨,天阴得厉害,
像是要塌下来。父亲咳嗽着出门,临走前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糙得很,
像砂纸擦过我的头皮。那天晚上,他没回来。邻居张大妈喘着气跑来,
说父亲自己也染上了瘟疫,躺在疫病棚里起不来了。母亲拉着我往疫病棚跑,
路上的石子硌得脚生疼。疫病棚里的味道冲得人睁不开眼,有草药的苦,
也有病人身上的馊味。父亲躺在稻草堆上,脸色灰白得像张纸,嘴唇干裂得全是口子,
却还在给旁边的人诊脉。他的手指搭在病人的手腕上,抖得厉害。见我们来了,
他勉强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回去吧,这里不干净。”母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砸在地上,洇出一个个小泥坑。三天后,父亲走了。他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手凉得像冰。
“永年,若是将来行医,记住,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他的声音轻得很,像风吹过树叶,
说完这句话,手就垂下去了。我握着他的手,那只给人诊脉的手,那只打我手心的手,
慢慢地凉透了,硬邦邦的,再也动不了了。父亲走后,家道中落得快。
药铺的账本上记着许多赊账,红笔写的名字密密麻麻。母亲一家家去收,一家一家的去求,
我们母子也要活命啊。可大多都收不回来。有人说:“陈大夫是好人,可我们实在拿不出钱。
”也有人关着门,任凭母亲怎么敲,就是不开。母亲回来的时候,眼睛总是红的,
她把空了的米缸擦了又擦,像是能擦出米来。半年后,母亲把我送到城里的一家药铺当学徒。
临走时,她把我父亲的医案塞进我的包袱,那本医案的边角都磨破了,纸页发黄发脆。
“你爹的心血,好好收着。”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却硬是没掉一滴泪。药铺掌柜的姓周,
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肉,颧骨高得像两座小山。
他让我从最脏最累的活干起:切药、碾药、晒药。晚上就睡在药柜下面,铺着稻草,
盖着麻袋,麻袋里的虫子在身上爬来爬去,咬得人睡不着觉。第一年,
我每天要切三十斤草药。铡刀又沉又钝,手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结成茧,茧子再磨破。
周掌柜常站在旁边看,背着手,一言不发,他的眼睛像药铺里的铜秤砣,冷冰冰的,
压得人喘不过气。第二年,我开始学炮制药材。记得第一次炒白术,火候没掌握好,
锅底烧得通红,一锅白术全焦了,黑得像炭。周掌柜让我把焦黑的白术全都捡出来吃下去,
那些白术又苦又涩,卡在喉咙里,像是吞了一把沙子。“记住这个味道,”他说,
声音像锉刀在磨木头,“以后就不会忘了。”我吐了半天,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那味道却真的记住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第三年,我终于可以站在柜台前抓药了。
周掌柜有个规矩:新来的学徒,头三年不许碰医书。我只好偷偷地学。
每天晚上等大家都睡了,就着月光看父亲留下的医案。月光从药铺的窗棂照进来,
落在医案上,那些毛笔字像是活了过来,在纸上慢慢地爬。有一次看得太入神,
没注意周掌柜站在身后,他一把夺过医案,就要扔进灶膛。我跪下来求他,
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疼得钻心:“掌柜的,我就这一件父亲的遗物。”他看了我很久,
眼睛里的冰好像化了一点,最后把医案还给我,说:“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出诊。
”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学医。周掌柜教我认脉象,寸关尺,浮中沉,
他的手指搭在病人的手腕上,说:“医者,意也。要用心去体会病人的疾苦,
不是光靠书本上的字。”我第一次独立看诊,是个发烧的孩子,小脸烧得通红,
像个熟透的苹果。我战战兢兢地开了方子,手心里全是汗。周掌柜看后点点头,
又摇摇头:“方子对了,剂量少了三分。”从那以后,他开始让我单独看些小病,
头疼脑热的,我开了方子,他就在旁边看着,不说话,直到我把方子改到他满意为止。
二十岁那年,我离开药铺,在城南开了间小医馆。医馆小得很,一间屋子,
摆着个掉了漆的药柜,药柜上的抽屉拉手坏了好几个,用绳子系着。刚开始没什么病人,
我就免费给穷人看病。有个老乞丐,腿上长了个大疮,烂得能看见骨头,臭不可闻,
苍蝇嗡嗡地围着他飞。我每天给他清洗、敷药,用温水把脓水擦干净,再敷上捣碎的蒲公英。
三个月后,疮好了,长出新的肉来,粉嘟嘟的。老乞丐逢人就说:“陈大夫是活菩萨。
”渐渐地,来看病的人多了起来。我牢记父亲的教诲,对每个病人都尽心尽力。
有时穷人家付不起诊金,我就让他们拿几个鸡蛋,或者一捆柴火来抵。鸡蛋是自家鸡下的,
带着鸡粪的味道;柴火是山上砍的,还带着松针的香。我把这些东西堆在医馆的角落里,
看着心里踏实。记得最清楚的是个产妇,难产两天了,接生婆说没救了,让家人准备后事。
家人把她抬到我医馆时,她已经只剩一口气,肚子鼓得像口大锅。我从未接过生,
手抖得厉害,可看着她丈夫哭红的眼睛,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那晚我翻遍了父亲留下的那本医案,油灯的火苗一跳一跳的,把我的影子投在墙上,
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终于在医案的最后一页找到了一剂催产方。我抓了药,熬了汤,
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折腾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哭声响亮得很,
像小猫叫。母子平安。那家人给我磕头,额头磕在地上咚咚响,说我是送子观音派来的。
我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心里暖烘烘的,比喝了热粥还舒服。那些年,虽然清贫,
饭桌上常常只有咸菜,可心里踏实。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又救了几个人,
睡得特别香,连梦都是甜的。医馆的梁上,我挂了块父亲留下的匾额,
上面写着“医者仁心”,四个字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亮得很。三十五岁那年,
我的名声传到了城里。知府大人的老母亲病了,请我去诊治。那是我第一次进知府衙门,
衙门大得很,红墙高得吓人,门口的石狮子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人。老夫人的病其实不重,
只是年纪大了,气血两亏,没什么精神。我开了个温补的方子,黄芪、当归、枸杞,
都是些寻常药材,嘱咐要静养,少生气。没想到三天后,老夫人就能下床走路了,
还能吃一碗粥。知府大喜,赏了我五十两银子。那银子沉甸甸的,用红布包着,我拿在手里,
手都在抖。那是我行医以来,见过的最大一笔钱。后来,我的医馆名气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的“贵人”上门。这些贵人穿着绸缎的衣服,身上喷着香粉,说话细声细气的。
给“贵人”看病,与给寻常百姓看,是不同的。脉要诊得更细,话要说得更圆,
不能说“病得重”,要说“需要静养”;不能说“治不好”,要说“尽力而为”。
方子要开得既要见效,又要显得高深莫测,最好用上几味名贵药材,这样才显得“值”。
甚至还要顾及他们之间的龃龉,张大人和李大人不对付,给张大人看病,
就不能用李大人府上送的药材,不然会得罪人。这些弯弯绕绕,比最难的医案还复杂。
直到那年,巡抚大人的老母病重,痰壅气闭,一口气上不来,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被连夜请入府中,轿子在石板路上颠得厉害,我的心也跟着颠。老夫人躺在床上,
眼睛紧闭着,嘴巴张着,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像破风箱。诊脉之后,我心知,
若用“霹雳手段”,巴豆、大黄之类的猛药下去,或有一线生机,但风险极大,稍有不慎,
老夫人可能当即殒命;若用平和之剂,党参、茯苓慢慢调着,可保暂时无虞,
但也只是拖延时日,终究无力回天。我选择了稳妥的方子。我对自己说,老夫人年事已高,
经不起虎狼之药,缓缓图之,或许还有转机。可我心里清楚,我是怕了。我怕万一用了猛药,
老夫人当场去了,我陈永年,我一家老小,该如何承受巡抚大人的雷霆之怒?
我那些“医者父母心”在那一刻,输给了我的恐惧,像被雨水泡烂的药渣,软塌塌的,
没了骨气。老夫人拖了半个月,还是走了。巡抚大人虽未苛责,反而给了厚赏,
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可我拿着那锭金元宝,只觉得烫手,像烙铁一样烙在我的良心上,
烫得我夜不能寐。从那以后,我给达官显贵看病,开方越发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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