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雨自然不会退让，她正要开口，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正是杜涵声的母亲，宰相府老夫人。
「露寒丫头也来了？」老夫人慈爱地拉着林露寒的手，「喜欢什么尽管挑，不必客气。」
林露寒立刻委屈地扑到宰相夫人怀里「伯母，我......我看上了一套头面，可是苏小姐......」
老夫人脸色一沉，看向苏清雨「清雨啊，你身子不好，这红宝石太过张扬，不适合你。不如就让给露寒吧，她年轻，戴着也好看。」
苏清雨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反驳，却被老夫人打断「怎么，连婆 母的话也不听了？还不快把头面给露寒！」
周围的窃窃私语让苏清雨感到一阵难堪，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头面，指节泛白。
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将头面递给了林露寒。
「还不快给露寒丫头道歉！」老夫人厉声说道，完全不顾苏清雨腹中还有她的亲孙儿。
苏清雨猛地抬头，一把夺过那套头面，狠狠地摔在地上，赤金碎裂，红宝石散落一地，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让荔枝放下钱袋就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错愕的目光。
晚上，杜涵声果然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套南海珍珠镶嵌的头面，流光溢彩，比白日里那套赤金红宝石的更显贵重。
他一脸歉疚，低声下气地解释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说是老夫人年纪大了，糊涂了，言语间满是无奈。
「清雨，今日是为夫的错，不该让你受委屈，这套头面，是特意为你寻来的，还望你能消气。」
苏清雨本不想收下，可一想到这要是落到林露寒手里，她心里就一阵膈应。
她接过锦盒，淡淡道「夫君有心了。」
杜涵声似是松了口气，拉起苏清雨的手，「走吧，陪我去给母亲请安。」苏清雨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走在前面。
走到老夫人院子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林露寒娇滴滴的声音 「伯母，您就放心吧，清雨姐姐她......终究是比不得我的。」
「那是自然，」老夫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你自小便与涵声一起长大，情分深厚，迟早要以平妻的身份进府的。」
「露寒丫头，你放心，那苏清雨不过是个摆设，迟早要让她腾出位置来。」老夫人的声音透着刻骨的寒意。
「多谢伯母，露寒定不负伯母厚望。」林露寒娇滴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让人反胃。
杜涵声脸色骤变，尴尬地搓着手，想要解释。
苏清雨却只是淡淡一笑「没关系，母亲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糊涂，夫君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留下杜涵声一人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苏清雨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内心已经全然看不清自己的情绪。
如今对待林露寒和杜涵声，她除了漠视，做不出一点的其他行径。
苏清雨回到房中，呆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套南海珍珠头面，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她原以为自己会像其他正室一样，歇斯底里地怒骂，揭穿林露寒的阴谋，痛斥杜涵声的背叛。
可是此刻，她的内心竟一片平静，仿佛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牢笼。
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背叛和伤害，如今竟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幕，连难过都淡了几分。
春日宴，杜府的马车早早地停在了府门口。老夫人率先上了马车，随后，林露寒娇笑着，扶着丫鬟的手，也款款登上了马车，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的苏清雨。
苏清雨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出几分凄凉。
就丫鬟荔枝气得直跺脚 「夫人，她们太过分了！摆明了没把您放在眼里！」苏清雨却只是淡淡一笑，吩咐备轿，神情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轿子刚到宫门口，就见杜涵声骑着马匆匆赶来，满头大汗，一脸歉意「清雨，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苏清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下了轿，由他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杜涵声絮絮叨叨地解释着老夫人和林露寒的「不得已」，苏清雨只觉得聒噪，心里的寒意却更甚。
春日宴设在御花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苏清雨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茶，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太后却一眼看到了她，笑着招手道「清雨，过来哀家这里坐。」
苏清雨受宠若惊，款步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了几句家常，又赏赐了不少珍宝，惹得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艳羡不已。
林露寒见状，心中不忿，故意提高声音道
「太后娘娘，臣女近日新学了一支舞，想献给太后娘娘。」
太后兴致缺缺地瞥了她一眼，「哦？那就跳吧。」
林露寒心中一喜，卖力地跳了起来，舞姿妖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杜涵声，眉目传情。
一舞完毕，太后却冷哼一声「这般轻浮的舞姿，成何体统！」
林露寒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请罪。
皇帝也在一旁帮腔，「母后说得对，这舞姿确实不雅，有失皇家体面。」
他转头对侍卫吩咐道「将这不知礼数的丫头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杜涵声见状，连忙跪下求情，「皇上，露寒年幼无知，还请皇上饶恕她这一次！」
皇帝不为所动，「朕金口玉言，岂能儿戏？」杜涵声急得满头大汗，转头看向苏清雨，哀求道「清雨，你帮露寒求求情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清雨撇开了头，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杜涵声如此维护林露寒，真的是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情绪「皇上金口玉言，臣妾不敢置喙。」
杜涵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和痛楚。最终，他替苏清雨受了杖责三十大板，被抬去了偏殿。
林露寒哭哭啼啼地离席后，苏清雨也悄然起身，前往偏殿。
偏殿内，杜涵声趴在榻上，林露寒正细心地为他上药。苏清雨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如刀绞。
「涵声，疼吗？」林露寒的声音娇柔，带着一丝哭腔。
「不疼，这点伤算什么。」杜涵声故作轻松地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都怪我不好，连累了你。」林露寒哽咽道。
「傻瓜，说什么傻话。我心甘情愿为你受罚。」杜涵声温柔地抚摸着林露寒的头发「清雨她......唉，她就是个母老虎，不懂得温柔体贴。你和她不一样，你善良温柔，善解人意......」
林露寒颤抖着手解开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缓缓靠近杜涵声，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
杜涵声呼吸急促，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滚烫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锁骨...... 屋内，春色无边，交织着两人急促的喘息和低沉的呻吟。
苏清雨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开。


苏清雨醒来时，天色昏暗，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杜涵声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清雨，你感觉怎么样了？太医说你忧思过重，须得静养。」
苏清雨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杜涵声叹了口气，握住她冰凉的手，「是不是我最近太忙了，冷落你了？」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没有，许是染了风寒吧。」她声音虚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杜涵声见她不愿多说，便吩咐丫鬟备了晚膳，亲自喂苏清雨喝药。
用完晚膳后，他便在外间安置了一张床榻，说是要就近照顾她。
苏清雨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拒绝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林露寒的贴身丫鬟，翠儿，一晚上来了好几次，每次都娇滴滴地在外间与杜涵声说着什么「公务」。
苏清雨听得真切，那哪里是什么公务，分明是林露寒在变着法地宣示主权。
第二天清晨，苏清雨脸色更加苍白，眼底一片青黑。「大人还是回去吧，妾身这里不需要人照顾。」
杜涵声正在穿衣，闻言一愣。「清雨，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昨夜确实处理了一些公务......」
「你在这里我不习惯，我睡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杜涵声还想解释，却被苏清雨的眼神逼退。
苏清雨看着杜涵声离去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或许是不再纠结到底杜涵声是何缘由变成了这个样子，苏清雨渐渐好了起来。
春日宴的帖子送到苏清雨手中时，她正倚在花园亭边，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医书。
帖子是太后身边的嬷嬷亲自送来的，言语间满是客气，说是太后特意嘱咐，务必请苏小姐赏光。苏清雨淡淡一笑，应了下来。
春日宴，历来是京城贵妇小姐们争奇斗艳的场合，她往年也都会参加，只是今年......心境不同，感受自然也不同。
「姐姐真是好兴致，这春日宴，姐姐也会去吧？」一个娇媚的声音打断了苏清雨的思绪。
苏清雨抬眼，便见林露寒款款而来，一袭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是那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苏清雨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林露寒走到她身旁，状似不经意地拨弄了一下鬓边的碎发，露出雪白脖颈上的一点红痕。
「涵声哥哥真是的，昨夜也太过孟浪了些，弄得人家......」林露寒娇嗔着，语气中却满是炫耀。
苏清雨的目光落在那红痕上，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移开，「林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着了凉。」
林露寒见苏清雨不为所动，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随即掩饰下去，「姐姐，春日宴上，妹妹可要好好打扮一番，艳压群芳呢。」
她说着，轻轻一笑，转身离去，裙摆划过苏清雨的衣角，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春日宴在即，苏清雨决定好好装扮一番，至少不能输给林露寒那嚣张的气焰。来到京城最大的珍宝馆，琳琅满目的珠钗环佩让她眼花缭乱。
最终，她看中了一套嵌红宝石的赤金头面，华丽却不失端庄，正适合她如今的身份。
「这套头面，我要了。」苏清雨对掌柜说道。
「哎哟，这不是苏小姐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刺耳的甜腻传来。
林露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身桃红色的衣裙，衬得她愈发娇艳，只是那眼神，却像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苏清雨身上。「苏小姐的眼光倒是不错，只可惜，这套头面，我也看上了。」
「林小姐怕是忘了，我是皇上义妹，宰相夫人，这珍宝馆的东西，我想要，还没有得不到的。」
「我已嫁作人妇，请唤我一身夫人」
林露寒故作惊讶地掩住嘴「哎呀，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苏小姐的身份。不过嘛，这头面，我还是想要，苏小姐不如割爱？」
她眼中的挑衅毫不掩饰。


苏清雨想了一整夜都没想通，杜涵声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他们的初遇，是在御花园的一场春日宴上。
苏清雨乃太傅独女，也是当今圣上的义妹，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性子温婉却也带着几分骄矜。
春日宴上一袭鹅黄衣裙，宛若仙子下凡，引来无数赞叹的目光，其中也有杜涵声的目光。
彼时，杜涵声年少成名，一路高中状元。
虽杜涵声出身寒门，但当时依旧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人选。
媒人踏破了门槛，却没承想这新科状元居然看上了圣上的义妹。
杜涵声对苏清雨呵护备至，体贴入微。
苏清雨喜欢收集古籍，他便四处搜罗珍本，只为博她一笑；
他知道苏清雨爱吃江南的糕点，便特意派人去江南学艺，只为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苏清雨被打动，求了圣上好久，才有了这门亲事。
婚后，两人更是令人艳羡，不知有多少话本子都在歌颂两人的恩爱。
所以，究竟是从何时起，杜涵声变了呢。
苏清雨缓缓起身，走到铜镜前。镜中人儿依旧明艳动人，眉眼如画，肌肤胜雪，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杜涵声的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不懂风情，所以才留不住他的心吗？
抑或者是比起双十年华的她，杜涵声喜欢林露寒的年轻娇嫩
苏清雨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满室的寂静都变成了对她无声的嘲讽。
她不明白，曾经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杜涵声，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不多时，林露寒的贴身丫鬟翠儿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安胎药，说是老夫人特意吩咐熬制的。
苏清雨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心中冷笑，老夫人一贯不喜欢她，又怎么会特意为她熬药？这怕是林露寒的手笔吧，想借此来羞辱她。
翠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方才奴婢瞧见老爷去了书房，说是要处理一些公务，表小姐也在那里呢，想来是去帮老爷研磨的。」
苏清雨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林露寒这是生怕她不知道，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苏清雨接过药碗，一口饮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替我谢过老夫人和表小姐的好意。」苏清雨淡淡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
翠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苏清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她倒要看看，林露寒在书房究竟在做些什么。
苏清雨走到书房门口，透过窗户看到。
书房内，林露寒正依偎在杜涵声怀里，吐气如兰「涵声哥哥，来吗，露露冷吗，要哥哥暖下～」
杜涵声眼神闪烁，一把握住林露寒的手「露寒，别胡闹，清雨还家呢！」
林露寒却更加大胆，香肩半露就直接吻上了杜涵声的唇，呢喃道「我的好官爷，不是喜欢刺激吗，我看书房就挺刺激的！」
杜涵声起初还有些犹豫，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门口，生怕苏清雨突然出现。
林露寒的手挺撩拨实在太厉害，她像一条滑腻的蛇，缠绕着杜涵声，挑拨着他的欲望。
渐渐地，杜涵声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的手也不安分地在林露寒身上游走。
「涵声哥哥......」林露寒娇嗔一声，身子贴近杜涵声。
终于，杜涵声的理智被彻底击溃，他一把抱起林露寒，走向书桌......
苏清雨站在门口，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刺穿，痛得无法呼吸。
她眼睁睁地看着杜涵声和林露寒在书房里颠鸾倒凤，曾经的山盟海誓，如今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书房内，林露寒的呻吟声和杜涵声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根根毒针，刺痛着苏清雨的耳膜。
「哥哥，我好还是苏清雨？」
「当然是你，你太会了，哥哥对你取舍不了啊？」
苏清雨想过杜涵声或许会变心，想过他会喜欢上别人，但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迫不及待，如此肆无忌惮。
在他们的府邸，在她的眼皮底下，就和林露寒迫不及待......
她一直以为，即使杜涵声变心，也会顾及一些脸面，至少会背着她。现在看来，她高估了自己在杜涵声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林露寒的手段。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风吹过，带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她苍白的脸庞。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死寂。
为什么要来？苏清雨无声地质问自己。
如果不来，就不会看到这一幕，杜涵声已经不顾及我了，我又为何要来自取其辱。
她一步一步地挪回自己的院子，像是失去了魂魄的木偶。
第二天，苏清雨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嘴里呓语着听不清的话。
府医来来去去，开了几服药也不见好转。杜涵声急得团团转，连忙请来了太医。太医诊脉后，只说是心病，需得好好静养。
杜涵声晚上便宿在苏清雨的屋里，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他握着苏清雨冰凉的手，心疼不已。
可每当他靠近，苏清雨都会下意识地瑟缩，然后虚弱地说「我…我不舒服，你先出去吧…」杜涵声无奈，只得起身离开。
一日傍晚，杜涵声刚走不久，林露寒的贴身丫鬟便送来了一封信。苏清雨接过信，指尖微微颤抖。
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却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姐姐，妹妹身子不适，涵声哥哥这几日都宿在妹妹房中照顾，姐姐莫要挂念。」
苏清雨攥紧信纸，指关节泛白。她艰难地支撑着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清雨，你怎么在这里？」太后身边的嬷嬷寻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太后娘娘担心你，让你今晚留在宫里歇息。」
苏清雨点点头，任由嬷嬷扶着她去了太后寝宫。
太后拉着苏清雨的手，慈祥地问道 「孩子，是不是受了委屈？怎么早不说？你太傅走了，如今这宫里，哀家和皇上就是你的亲人。」
苏清雨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太后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她。
皇帝看着苏清雨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恼怒更甚。他沉声问道 「清雨，你实话告诉朕，是不是杜涵声欺负你了？朕为你做主！」
苏清雨摇摇头，泪水却越流越凶，「臣妾......臣妾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此言一出，太后和皇帝都愣住了。皇帝急道「胡闹！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
苏清雨却固执地重复道 「臣妾不想要了......」
太后见状，连忙吩咐太医来诊治。
太医诊脉后，禀告道「回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身子确实虚弱，腹中胎儿也体弱。若是要保，也能保住，只是需得精心调养。若是......若是去了孩子，娘娘的身子也能很快调养好。」
皇帝看着苏清雨，沉声问道 「清雨，你真的想好了？」
苏清雨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臣妾......想好了。阿兄要是要个理由，就派暗卫去看看杜涵声在做什么吧」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对身边侍卫吩咐道「去，派暗卫去看看杜涵声现在在做什么！」
不到半个时辰，暗卫便回来了，跪在地上禀报道「回皇上，杜大人......杜大人此刻正在和林氏女在府上......」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厮混。」
「砰！」皇帝勃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苏清雨却出奇的平静，眼角还挂着泪珠，语气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阿兄息怒。杜涵声于国于民有大用，杀了他，朝中动荡，于社稷不利。至于林氏女......她不过是个玩意儿，杀了她，脏了阿兄的手。」
她惨淡一笑，「阿兄，臣妾只求一件事。赐臣妾假死药，让臣妾从此消失。就当......就当从未有过苏清雨这个人。
皇帝震惊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苏清雨却继续说道「阿兄，林露寒出身镇西王府，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了她，只会成为镇西王造-反的借口。如今边关不稳，镇西王府的势力不可小觑。为了江山社稷，阿兄三思。」
「阿兄，就当臣妾求你，让臣妾离开这里吧。臣妾想去江南，看看那里的烟雨朦胧，尝尝那里的杏花酒......」 她顿了顿，声音低不可闻，「或许，还能忘了这一切......」
最终，苏清雨带着假死药回了丞相府。
回到丞相府，苏清雨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对迎上来的杜涵声说道：「我有些不舒服......」
话未说完，她便作势要倒，杜涵声连忙扶住她，一脸关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清雨虚弱地摇摇头，面色苍白如纸，「不知为何，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杜涵声立刻传来了府医，一番诊治后，府医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杜涵声勃然大怒，将那府医狠狠训斥了一顿，「庸医！连个病都瞧不出，要你何用！」
他转头看向苏清雨，眼神中满是焦急和担忧，「清雨，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下一秒苏清雨就会消失一般。
「涵声，我......我也不知道......」。
杜涵声心急如焚，连忙吩咐丫鬟荔枝，「快去宫里请太医！一定要最好的太医！」
荔枝领命而去，屋内只剩下苏清雨和杜涵声二人。苏清雨趁着杜涵声不注意，迅速将假死药吞了下去。
「涵声......我......」苏清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晕倒在杜涵声怀里。
杜涵声顿时慌了神，将苏清雨放在床上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清雨！清雨！你醒醒啊！」
就在这时，林露寒款款走了进来，看到昏迷的苏清雨，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涵声，怎么了？」她故作关切地问道。
杜涵声焦急地解释道「清雨突然昏倒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露寒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别担心，太医很快就来了。」 她柔声安慰着，眼神却带着一丝挑逗。
杜涵声一把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林露寒也不恼，反而更加大胆地贴近他，「涵声，清雨现在昏迷不醒，你......」她解开了杜涵声的外袍，露出他精壮的胸膛。
杜涵声的呼吸明显加重，但他还是推开了林露寒，「你疯了吗！清雨还在......」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林露寒媚眼横生，再次贴近他，「涵声，我知道你也想要我......」
杜涵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露寒，心中天人交战。
不多时，杜涵声的呼吸中就已经掺杂着呻吟声。
假死药起效了，苏清雨的意识逐渐模糊。
失去意识前，苏清雨在心中默念。
终于！终于可以离开杜涵声了！
杜涵声，永别了！


大夫的叮嘱一遍遍在苏清雨的脑海中回荡「胎象不稳，万万不可再动气，需卧床静养，切记切记」
她伸手抚上小腹，那里还很平坦，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却让她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
「夫人，这胎儿是否要保？」
「先不保了。」苏清雨的声音干涩，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她递给大夫沉甸甸的金叶子，一字一句地叮嘱道「务必瞒着宰相大人。」
这个孩子，她不要了！
宰相大人，她也不要了！
……
离开医馆后，苏清雨便像丢了魂魄一般，在大街上游荡。
周围的喧闹声，小贩的叫卖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无法传入她的耳中。
她只听得见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思绪，以及腹中那个不确定的未来。
苏清雨恍惚间走到珍宝斋附近，一堆锦盒晃花了她的眼。
几个小厮正费力地抬着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擦着汗往宰相府的方向走。
眼尖的掌柜一眼瞧见了苏清雨，立刻殷勤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招呼着「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小的这就给您叫顶软轿！」
苏清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正欲拒绝，那掌柜已经高声吩咐人去抬轿子了，一边还热情地介绍着「夫人，这些都是老爷吩咐小的们送回府的，都是给您的！您瞧瞧，这赤金凤钗，这羊脂玉镯，这南海珍珠......」
他如数家珍般介绍着，语气里满是羡慕，「咱们老爷对夫人可真是体贴，这满京城谁人不知啊！」
周围的百姓闻言，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宰相大人和夫人成亲两年，至今无所出，却连个妾室都没纳，一心一意只对夫人一人好。」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夫人虽然看着柔弱，但这驭夫手段可高明着呢！」」
「唉，真是好福气啊！要是我家那口子有宰相大人一半体贴，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清雨听着这些赞美，只觉得讽刺至极。
杜涵声的确对她极好，全天下孤本全被他搜罗来堆满了她的书房。
四海各地的有名厨子都被他唤来在府里养着，只为了她想吃口各地的菜时，可以吃到最正宗的。
就连那珍宝斋，锦衣楼，杜涵声都是挂了名的大主顾，一旦有什么新款式都要往宰相府送上一套。
但对她这样好的宰相大人杜涵声，却早就和他养的雀儿暗通曲款。
她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必了，我自己走走就好，你们先回去吧。」
小二们面面相觑，不敢违抗，只得抬着首饰先行离开。
苏清雨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福禄巷。
透过虚掩的窗户，看到了一幕让她肝肠寸断的景象。
屋内，杜涵声正紧紧搂着一个女子，衣衫半褪，姿态暧昧。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镇西王不管不顾的庶女，——林露寒。
她被杜涵声从小就一起长大，年岁尚小，被认作丞相府的表小姐
苏清雨定定地看去，和双十桃李年华的她相比，及笄年华的林露寒更显娇嫩。
她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眉眼如画，顾盼生姿。一颦一笑间，皆是少女的娇憨与妩媚。
「涵声，你好坏......」林露寒娇嗔着，手指在杜涵声胸膛上画着圈圈，「你弄疼我了......」
「你总是这样，嘴上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心里却......」林露寒的声音哽咽，带着一丝委屈。
「露寒，别说这样，爷好好疼你。」杜涵声的声音更加温柔，拥着林露寒就吻了下去。
一阵低低的呜咽声从屋里传来，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娇媚的呻吟。
苏清雨早就泪流满面，屋里的两人还在厮混「露寒，爷就喜欢你这样放得开，不像苏清雨，总是端着」
这已经不是苏清雨初次看到自己的丈夫和林露寒厮混了，但她依旧难过，觉得被人掐住了脖颈，上不来气一般。
苏清雨再也无法忍受，转身就想离开。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杜涵声猛地抬起头，脸色大变。
那是他和苏清雨一起养的鸟儿，只有苏清雨出事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寻找她。
「清雨！」杜涵声一把推开林露寒，慌乱地穿上衣服「她一定是出事了！」
「涵声，你去哪儿？」林露寒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却没能拦住他匆匆离去的脚步。
苏清雨站在巷口，看着杜涵声慌乱的身影从屋内跑出来，心中却一片冰冷。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走进屋里。
苏清雨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在一家馄饨摊前坐下。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她却食不知味，只觉得满嘴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清雨！」杜涵声翻身下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禁卫军都出动了！」
「你去哪里一定要带上侍从，阿雨，要是没了你，我也不活了」
他的急切不像是假的，但此刻苏清雨目睹了他和林露寒的厮混，脑子里全是刚刚的场面挥之即去。
杜涵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苏清雨满脑子都是想要质问他为何这样的冲动？
最后只有一句「要是没了我你会怎么办！」
「没了阿雨，我就屠尽天下人」
他的目光中全是笃定，仿佛刚刚和林露寒厮混的人不是他一般，
苏清雨一时间想不清，看着杜涵声凌乱的衣服和他脖子上的红痕，突然就红了眼眶。
回到宰相府，贴身丫鬟荔枝立刻迎了上来「夫人，您可回来了！老爷都急疯了！对了，表小姐来了，正在老夫人那里。」
「林露寒？」苏清雨心中冷笑，她来做什么？
无非是来耀武扬威，炫耀自己的「胜利」罢了。
这才多久想必她就是穿上衣服，急匆匆就赶来了。
想到这里，苏清雨便吩咐荔枝「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杜涵声前脚刚踏进房门，后脚就吩咐下人去请府医。
「阿雨，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杜涵声走到床边，故作关切地问道，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门外。
「府医马上就到，你好好休息。」杜涵声说着，又开始踱步，时不时走到门口张望。
苏清雨看着他这副焦急的模样，心中更加确信了他是想去见林露寒。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一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老夫人的贴身丫鬟的声音「老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杜涵声一听，立刻停下了脚步，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他走到床边，握住苏清雨的手，柔声道「阿雨，我…我母亲唤我，我得过去一趟。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清雨点了点头，看着杜涵声远去的背影，她哀莫大于心死。
荔枝端着一碗安胎药走了进来「夫人，药好了，趁热喝了吧。」
苏清雨胡乱擦干脸上的眼泪，让荔枝把药倒了。
提笔给自己的皇帝义兄写信「阿兄，清雨想下江南，阿兄可否捎来一颗假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