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姜雪念只觉得晴天霹雳，眼前一片黑。
“怎……怎么可能？曲姨她……她怎么会死了？张伯，你别开玩笑了，你不会是想帮着他们母子俩离开吧？！”
姜雪念难以置信，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明明也没有出什么意外，怎么会？
姜雪念双眼猩红，一口要定就是管家被陆渝辞策反了。
“张伯你不说实话，总有人能告诉我实情！”
话毕，姜雪念挂断电话，又接连给家里的其他管家打电话。
他们说出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那就是陆母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游戏里。
为了防止姜雪念不相信，管家还把陆母的死亡证明以及那天的监控，都一并发给了姜雪念。
做完这件事后，管家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昧着良心为姜家做了这样的事情，只希望姜小姐他们能有一丝愧疚之心。
姜雪念和顾长裕等人看到那张白纸黑字的死亡证明，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看到那段视频，更是眼前一黑，差点要被吓晕过去。
他们是爱玩，可却从没想过要害死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溺死在湖里，没有一个人去救，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求救。
所有人心里都万分恐慌，开始推卸责任。
“谁知道她会出意外？她不是会游泳嘛！是她自己不自量力，是她自己要下去的，不能怪我！”
“又没人逼他，她自己要玩的！”
“这可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
“体力不支就上来呗，非要继续游干嘛？”
……
姜雪念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心烦，不耐地吼了一句：
“你们都给我闭嘴！”
心里恐慌的不只有他们，姜雪念更是浑身凉透了。
是她，是她要陆母下水的！
姜雪念越想越是心慌。
顾长裕和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天病房里，陆渝辞抱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面粉”！
“啊！”
顾长裕尖叫着，拼命跺着脚。
那天……那天他居然还踩过骨灰了！
他越是深想，越是后背发凉。
甚至他还隐约感觉到有人在他后背吹气，有人在拽着他的脚，恨不得将他拽入底下！
“不要……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得你！”
顾长裕抱着头，尖叫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身体还不停地抖着。
“姜姐，抱抱我，我害怕……”
他双眼噙着泪水，满脸惊慌，恨不得扑进姜雪念怀里。
然而，姜雪念一把将他推开，语气宛若恶魔：
“是你，顾长裕，游戏是你提议的，是你要玩的，是你逼死她的！”
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她曾经做过的事，恨不得将所有的罪责都推脱到顾长裕身上。
曾经在他眼里姣好的一张脸，不知何时，突然变得丑陋起来。
姜雪念不想再看顾长裕一眼，将他扔在原地，就径直离开了。
她要去找陆渝辞，她要向他认错！
她的心无限下坠，像是落入了不见天日的无底深渊里。


姜雪念顿时疼得直冒冷汗，她皱着眉，努力去够一旁的抽屉。
抽屉打开后，里边的各种日常药品早就空了，胃药也没了。
如果是陆渝辞在，一定会及时添上，并给她做各种养胃的饭菜。
陆渝辞永远是第一个发现她生病的人。
“陆渝辞……陆渝辞……”
姜雪念疼得连说话声都微乎其微，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嘴里还喃喃着陆渝辞的名字。
李特助将她送进了医院，姜雪念醒来后，发现周围围了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最该来的那一个。
以前，她的吃穿住行，全部都由陆渝辞负责。
只要她生病，她永远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多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无一例外。
可直到上次他提了分手，他竟然就这么从她的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她心头突然涌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怒火。
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给我把陆渝辞带过来，告诉他，姜家少了东西，我要检查他之前带走的行李箱！”
随后她将电话挂断，手机还被泄气地扔出去老远。
陆渝辞被姜雪念的人找到时，怀里正紧紧的骨灰盒。
他什么也没说，一手抱着骨灰盒，一手提着行李箱，跟着那群人一起被带到姜雪念的面前。
病房门推开的时候，姜雪念正在和顾长裕拥吻。
她左手还在输着液，却温柔的坐在顾长裕缠绵的吻着他。
陆渝辞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抬，只是静静的看着姜雪念的保镖打开他的行李箱翻找着什么，
最后什么都没找到后，他才拉着行李箱，转身准备离开。
姜雪念是故意叫顾长裕来的。
她知道，陆渝辞以前总是爱吃顾长裕的醋，每次看着她和顾长裕在一起，他虽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每次眼眶总是红的。
可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和顾长裕接吻，他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他提分手是真的，难道他真的不在意她了？
眼看着他转身就要走，一股怒火和说不清的恐慌突然席卷全身，她猛的推开顾长裕，刚要起身，顾长裕却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叫住陆渝辞。
“等一下！”
和姜雪念接吻那么多次，他自然能感受到她方才的心不在焉。
只要一想到她是为了陆渝辞，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面上却不显，只是微微笑道：“行李箱检查了，但怀里抱着的那个盒子，不是还没查吗？”
闻言，陆渝辞才终于像是有了灵魂，抱紧了怀中的骨灰盒。
“这个不行！这个不是姜家的！”
他拼命反抗着，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越是躲避，越是隐藏，顾长裕就越是好奇陆渝辞究竟在宝贝什么。
顾长裕直接伸手去抢，两相争夺之中，怀里的骨灰盒一个不慎，摔落在地上，瞬间碎裂。
灰白的骨灰洒在地上，顾长裕瞬间失了兴趣。
“不过是一些面粉而已，究竟宝贝个什么劲？”
他语气里满是嫌弃和不屑。
陆渝辞却看着满地骨灰，瞳孔一震。
“不！”
他跌坐在地上，努力用手捧起地上的骨灰。
陆渝辞没有容器可以装，于是他脱下外套，将骨灰一捧一捧小心翼翼地放在外套上。
他甚至不敢流泪，生怕眼泪打湿骨灰，就不好装进去了。
然而他没想到，顾长裕却不管不顾，直接踩在那堆骨灰上，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刚刚才捧起的些许骨灰，随着顾长裕的动作，瞬间脏得不成样子。
陆渝辞双眼充血，几乎目眦尽裂。
他再也无法维持理智。
那是他的妈妈！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陆渝辞直接冲上去，一把抓住顾长裕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他几巴掌。
简单几巴掌还不足以纾解陆渝辞心里的怒火，他还死死掐住顾长裕的脖子，恨不得让顾长裕为他的妈妈偿命！
“救命……救命……疯子……”
顾长裕几乎气若游丝，拼命拍打着陆渝辞的手臂，拼尽全力向病床上的姜雪念求救。
“你们是站着吃闲饭的吗？快让他放开长裕！”
姜雪念让保镖把陆渝辞拖开，陆渝辞重重地摔在地上，捧着地上七零八落的骨灰，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顾长裕捡回一条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众人沉默着，纷纷喝着闷酒。
“你们说，陆渝辞他到底会出现在哪里呢？”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姜雪念沉思许久，随后打了个电话。
“喂，管家，陆渝辞妈妈的墓在哪里？”
得知地址后，姜雪念驱车前往京北墓园。
随后，众人也一窝蜂地跟着姜雪念的脚步，并没忘了要带上顾长裕。
陆渝辞花了一部分存款，才在京北墓园为妈妈买下一块墓地。
他不希望妈妈没了，连一块墓地都没有。
姜雪念想着，陆渝辞那么在意陆母，说不定会来墓园看一看。
管家只知道陆母的墓在京北墓园，却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姜雪念一行人在京北墓园里挨个查看，生怕错过陆母的墓。
京北墓园环境不错，大大小小有几千个墓碑，想要找起来还是一件费劲的事。
几个小时候，姜雪念终于找到了陆母的墓碑。
墓碑上写着“陆渝辞之母”，姜雪念看见墓碑前，还摆着一些新鲜水果和几样小菜，都是陆母生前喜欢吃的。
水果上还坠着水珠，小菜也还是温热的。
很显然，陆渝辞应该不久前还来过这里。
知道这个可能后，姜雪念心里有些惊喜，他不管不顾地在墓园里大声喊着：
“陆渝辞！陆渝辞……”
视线也在墓园里来回扫荡，试图找到陆渝辞的身影。
她的心激动地怦怦跳。
她多想告诉陆渝辞，她错了，她后悔了。
可墓园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没有陆渝辞的身影。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陆母墓碑侧后方还残存着暗红色的血迹。
“姜姐！你看这里！陆渝辞他……他不会做傻事吧？”
有人尖叫一声，吸引了姜雪念的注意力。
她也看到了那抹暗红色的血迹。
很显然，血迹已经有一定时间了，都有些发黑了，一定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更别说，他们还看见陆母的墓前还摆着新鲜水果和小菜。
“陆渝辞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叫人在附近找一找，问问陆渝辞有没有来过这里。”
墓园大门门卫监控里可以看到，陆渝辞的确是出现过。
监控里的陆渝辞倒是没有之前那样毫无求生欲望。
反倒是眼里燃着一股幽暗的火，像是在伺机出动。
然而，陆渝辞走出墓园，越来越远，几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时，忽然转头一笑。
众人都被陆渝辞这个表情吓了一跳。
他们再想看一遍监控时，却又没了那个诡异的笑容。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有些毛毛的，直冒冷气。
他们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于是更加埋怨顾长裕了。
如果不是他要提议玩那个破游戏，他们根本就不会招惹上这样的破事。
众人找关系去调查附近的监控时，却再也没有出现陆渝辞的身影。
他们心里更是凉了，不会……真的有什么灵异事件吧？
就连姜雪念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
她沉着冷静地说：
“先回去吧，之后再来调查。”
众人各回各家。
然而，和他们想象之中的灵异事件不同，这或许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科学事件。
事件倒回到几天前，陆渝辞心如死灰，带走了他所有的行李。
他本来也想好好生活下去，去替妈妈看一看那些没能看过的风景，去体验妈妈没能体验的生活。
可他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是的，就连活下去，对于陆渝辞而言，都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他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在游乐园等一整天，说不定妈妈就不会为了他溺死。
如果他没有那么喜欢姜雪念，没有和她在一起，说不定妈妈不会为了他委屈求全。
如果他早早把妈妈的骨灰下葬，是不是就不会让妈妈睡在垃圾堆里？
……


陆母在湖里泡了整整一夜，脸色早已发白，她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手里还攥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妈妈！”
陆渝辞扑在妈妈身上，看着妈妈灰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身体，心头凉了个彻底。
“妈妈，你醒醒，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渝辞啊！”
陆渝辞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
他不相信陆母已经没了，固执地一遍又一遍给陆母做心肺复苏，还要打120。
“妈妈，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
“妈妈，你是不是很冷？我抱抱你就不冷了。”
眼见陆渝辞几乎要疯了，管家连忙让人拉住他。
“渝辞！你冷静下来，陆姐已经没了，就让她安息吧。”
陆渝辞松开陆母，嘴里一直喃喃着不可能。
他不相信妈妈会这么轻易地死在湖里，他妈妈会游泳，水也没有多深，怎么会死呢？
“张伯，我求求你了，让我看看监控吧，我想知道妈妈到底是怎么没的，求求你了！”
陆渝辞一字一句悲痛至极，管家心软了，让人调出监控来。
姜家到处都有监控，湖边自然也有。
看完监控，陆渝辞双目无神，如遭雷击。
顾长裕下午的时候，看见湖心的荷花刚刚开放，十分漂亮，便提议要玩一个游戏。
他就让陆母下湖摘荷花，大家来猜一猜陆母究竟能摘多少。
众人纷纷附和说这个好玩，有人猜十朵，有人猜二十多朵……
甚至一群人还纷纷下了赌注，掏出支票填数字，谁要是猜出最准确的数字，桌上的支票就都归那个人！
陆母年纪大了，虽然会游泳，但身体不行了，有风湿，现在还是初夏，不能下水。
她颤颤巍巍的走到姜雪念面前。
“小姐，湖水太凉了，我身体不好，不能下水，这……能不能不玩？”
姜雪念蹙了蹙眉，“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儿子过一次生日吗？只要你下去，我就陪他。”
陆母站在湖边，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跳入湖中。
荷花只有湖心那一片才有，陆母只能来回游泳，才能摘了荷花送上岸。
就在陆母体力不支，身体冷得瑟瑟发抖，实在受不了，想要上岸时，有人连忙伸手按住了她。
“老东西，你可别想现在就上岸，老子猜的数还没到呢。”
见姜雪念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她的话，陆母没办法，只能继续来回游。
渐渐地，众人看着看着觉得没意思，就一窝蜂地离开了。
一群人刚离开后不久，湖里的陆母突然脚抽筋，刚缓解过来不久，游了几下，却又被水草绊住了。
她在水里拼命求救，扑腾了好一会儿，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听见。
“救命……救命……救我……”
陆渝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母逐渐没了力气，最后缓缓沉下去。
看完整条监控，他绝望至极。
那是他的妈妈啊！这些人竟然能拿人命当做游戏！
陆渝辞甚至忍不住在想，是不是他今天离开，都是他们游戏的一环？
他失魂落魄地抱着陆母的尸体，双眼通红，眼泪不知道流了多久，早就已经哭干了。
“报仇！我要报仇！我要将这群畜牲都送进去！”


不知为何，姜雪念心里有种感觉。
陆渝辞不可能原谅她了。
姜雪念心慌得厉害，努力告诉自己不可能，陆渝辞最喜欢她了。
可她对陆渝辞母子俩做过的事还历历在目。
难怪，难怪那天陆渝辞抱着的骨灰盒打碎后，他会那样伤心绝望！
她都做了什么！
她让人逼着陆渝辞吞下他亲妈的骨灰！还撕毁了陆母最后剩下的几件衣服！
陆母是陆渝辞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而她居然还连同朋友害死了他的妈妈！
姜雪念越想越是后悔，她心里嘴里泛着苦意。
她简直不敢想象，陆渝辞的心里会有多么绝望。
姜雪念无论何时想起陆渝辞那个死寂的眼神，心里都会猛跳一下，随后泛起丝丝缕缕的疼意。
他们做了这样的错事，她到底该怎样才能挽回他呢？
姜雪念让人将京市翻了个底朝天，都始终没有找到陆渝辞的踪迹。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想到这个可能后，姜雪念心头猛地刺痛一下。
不会他也自杀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姜雪念简直无法想象，她已经做了够多的错事，已经足以后悔一辈子了。
若是陆渝辞也没了……
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可能。
“没关系，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他一定还在等着我道歉。”
“我知道错了。”
姜雪念自言自语道。
从陆渝辞家回来后，京市几乎变了天。
从前姜雪念那些个爱玩的朋友们，一时间都销声匿迹，老老实实窝在家里。
他们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陆母死的模样。
他们也只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小姐，这还是第一次害得一个认识的人，死在他们面前。
若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或许他们觉得死了就死了。
可偏偏这个人就是他们认识的人。
甚至他们还吃过陆母做的点心美食。
他们几乎要被逼疯了，吃饭时会想起陆母那张脸，睡觉时会想起陆母绝望的眼神。
然而，最严重的还是顾长裕。
所有人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便学着姜雪念的态度，将所有责任推到了顾长裕身上。
顾长裕日夜都承受着心理折磨。
他甚至不敢踏出家门半步，就连下床上厕所都小心翼翼的。
房间的灯更是彻夜长明，家里容不得有一点点阴暗的地方。
房间里的镜子更是撤了，床下的缝隙也被封起来了。
只要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顾长裕总是会出现幻觉，看见陆母站在他身后，攀上他的肩膀。
他还神经质地觉得，陆母说不定会从床下爬上来。
洗澡时，顾长裕更是不敢再在浴缸里泡澡。
因为他害怕，他一个不慎，就会滑落在浴缸里，最后像陆母那样溺死。
顾长裕的尖叫声几乎就没有断过，嗓子都喊哑了，双眼密布血色，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
好像是在说“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之类的话。
顾家人已经对顾长裕的尖叫声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