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又是一阵窃窃的议论声，
“原来李氏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一直在敌营为质啊！”
“公子小小年纪从未见过生父却有如此意志，不愧为陛下血脉！”
“这么说来李氏一族并非苟且偷生，而是为国捐躯啊！”
议论中韩昭看向卑躬屈膝的我。前世他偏爱齐莲儿，是因为他高攀我李氏，觉得在我面前矮半头，在齐莲儿那他才更像是救世主。
如今曾高高在上的李氏千金跪地祈求极大的满足了韩昭的虚荣心，又有张观野和人证。
思忖片刻韩昭说，
“即便如此你终究是脏了身子，不配再为一国的皇后。”
“这样吧，莲儿为后你为末等妃嫔，切记以后事事要听从皇后的教导！”
“韩离长在牢里又有你的血统，想来天资不佳，就让他给莲儿的孩子政儿做个伴读。”
“政儿是朕最器重的孩子，也是未来太子！”
“韩离你务必好好服侍兄长！切不可心生贪念！”
齐莲儿原本不善的脸色听到自己的儿子是未来太子后，立刻喜上眉梢，盯着我和离儿给她跪拜行李时，更是将脖子仰倒了天上。
我磕头抵地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齐莲儿别急，戏才刚刚开演。
我和离儿被齐莲儿分派到最偏远的宫殿，又阴又冷甚至比不过下人的房间。
“李念安，以前你拿着主母的款处处看不起我，没想到如今换个过，我才是你的主子~”
“不过我告诉你，你一辈子也别想再翻身！”
齐莲儿所说的看不起，是当初在府里她想要跟着韩昭出席一些高门宴请时被我拒绝。
但她也不想想，那时就连韩昭也是借了我们李氏的光才混到一张请帖，没了我这个李家大小姐，谁又知道他韩昭和齐莲儿是谁？
夜晚寒风透过破窗吹入，离儿窝在我怀里很是兴奋，满是冻疮的小手哈着暖气，奶声奶气问我。
“娘！这就是床吧！”
心里一阵发酸，离儿生在监牢，蛇虫为伴受尽酷刑。
本该是富家少爷安享一生，却生来连床都没有躺过，我搂紧怀里的孩子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苦涩的眼泪倒灌入喉。
眼泪朦胧中，看到远处齐莲儿的皇后寝宫，灯火阑珊金碧辉煌。
我和离儿尚能活命，可我李氏全族和我枉死的孩子却再没来日。
血海深仇，此生必报。
入住后宫后，齐莲儿如前世一样每天变着花样的折磨我们母子，我照单全收，像一条被打服的狗。
但这一世有张观野暗中相助，日子总能熬下去。
一时的忍让是争取时间，我叫张观野准备所需药粉悄悄送来敷面。
一个月后我看着重回光泽的脸，故意犯下小错激怒齐莲儿。
如前世一样，寒冬腊月齐莲儿的宫人闯进来用冷水浇醒我们，叫我们跪在中宫门外等着请安。
前世也是这般，冰天雪地我跪的膝盖皮肉粘在冰雪之上生生撕裂。
如今我是算准了韩昭起床的时间，故意跪在正殿门前。
韩昭从宫中出来时见我和离儿皱眉，侍从故意诬陷，
“陛下，皇后娘娘本来说了李妃不必来请安，可李妃听说陛下留宿中宫，大清早非要带着公子浑身透湿的跪在这儿，奴才们怎么劝他们就是不肯回去…”
齐莲儿捏着嗓子道，
“李妃如此，是想让旁人说我故意苛待你们母子？”
韩昭冷哼一声，
“我看她就是故意在朕面前装可怜！”
“无时无刻的想提醒朕她那些令人恶心的过往！”
“李念安！你安的什么心！”


当年我与齐莲儿几乎同时怀孕，她生下死胎我生下女儿，可她竟买通产婆将我们的孩子相换！
在府内一年数次当着我的面虐打孩子，当时我不明真相还曾劝说她不能苛待子女，她却说一个庶出丫头，天生贱命，我提出要养在名下，却被韩旭斥责我抢夺妾身子女。
前世死后我魂游天界，方知一切真相，心如刀绞！
后来军粮短缺军心涣散，齐莲儿竟当众杀了我的孩子。
孩子死时不过牙牙学语，被齐莲儿下令割肉下锅，孩子惨叫不止，无助哭喊，一双小手本能的先要抱抱娘亲。
齐莲儿却呵斥她闭嘴，
“身为陛下子嗣，理应为陛下大业，为众军将牺牲！”
“你一个丫头能为陛下千秋大业献身，是你几辈子的福气！”
吃着我孩儿的血肉，博得贤名！
韩昭深受感动当即封她为皇后。
看着面前害死我全家的一对狗男女，我恨不能现在就将他们千刀万剐。
重活一世我只为一件事。
覆国，让他们重回泥潭！
韩昭见我一直不应，没了耐心。
“贱妇还不赶快磕头谢过皇后！”
一旁左右过来不由分说按着我的头就往地上磕。
还要拉走离儿，
“猴崽子！以后就给杂家做孙子！好好伺候主子们！”
前世我进殿后被打的措手不及，只会哭着辩解，怨恨中咒骂韩昭和齐莲儿，结果被当众掌嘴，含血无法辩驳。
离儿也被断定是野种拖走施以宫刑，生生痛死。
绝不能重蹈覆辙！
我一把甩开侍从将离儿死死护在怀里。
“这是陛下的骨血！我有实证！谁敢动龙嗣！”
我忍着心中的恶心和委屈，重重叩首。
“陛下！离儿的确是您的子嗣！”
我扯开离儿破旧衣衫，稚嫩肩膀上赫然烫着一个奴字。
“妾身并非贪生怕死，实在是当时已有身孕，这疤是在牢中狱卒逼迫离儿说您是反贼时，离儿宁死不从被烙下的！”
“那时他才三岁啊！”
“不信您可以问接我母子回来的张将军！”
上辈子齐莲儿直接冤死我们母子。
这辈子我抢先在众人面前说出一切，韩昭刚刚立国要博个明主声誉，顾及众口也一定会查证。
果然很快在军营修整的张观野被宣入殿。
不过一个对视，我和张观野心下了然。
他也重生了。
前世离儿惨死，我也被齐莲儿关在后宫折磨致死。
满朝文武只有张将军一人仗义执言为我们喊冤，却惹怒韩昭兔死狗烹全家被杀！
奈何桥边我们发下重誓，如有机会一定要韩昭和齐莲儿血债血偿！
张观野是攻破旧朝的第一人，也是他将在我和离儿命悬一线时及时救下。
此刻他手握兵权威望正高，他的话没人不信。
“启禀陛下！臣赶到时夫人和公子险些惨死在兵丁手中，公子年幼却挡在夫人面前怒斥敌将。”
离儿聪慧，立刻跪在殿中
“儿臣说今日狗贼斩杀我们母子，我父英勇来日必为我母子报仇！”
“父王！您果真如母后所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救出了我和娘亲！”
张观野又命人将俘虏带到朝堂，证实了我当日被抓入牢时就怀有身孕。
我跪在地上泣泪涟涟温顺之至，
“妾被关在牢中五年，没有一日不跪求神佛保佑我郎君无虞，能再见韩郎妾死而无憾了…”
与前世不同，我将姿态放到低入尘埃。


我不争不辩，一步一步爬过去轻轻蹭掉他鞋上的尘埃。
“陛下是天子，天子不染尘埃。”
微微低头耸起消瘦的肩胛骨，像是一只翩然落下的蝶看的韩昭一瞬失神。
我原本就是城中有名的美人，齐莲儿胜我，原就只在她的温顺。
如今我恢复容光把自己放到最低，一再示弱，果然当夜韩昭就来了我的寝宫。
刚进门就被冷风寒气吹得皱眉，又见离儿一双满是冻疮的手正在昏暗油灯下抄写孝经。
“谁让你抄这些！小小年纪学些谄媚之术！”
“做模做样想博谁的可怜！”
离儿跪在地上佯装不敢作声，他伴读在韩政身边，韩政不过只比离儿大几个月，却足足比离儿大出两套，满身华服套着他肥硕的身躯，被宠溺浇灌的像只猪仔。
成日不学无术，故意不答老师的问题，看着离儿替他挨打笑的得意。
“谁让你个小叫花子来我家讨嫌！”
“你眼见的所有东西将来都是我的！”
我故意让张观野在前朝放风，建国之初当推行仁孝。
齐莲儿便要韩政抄孝经讨韩昭欢心，他懒的写就把这活派到离儿身上。
此刻韩昭皱眉想要撕掉经书时，却发现竟与韩政献给他的那些笔迹一模一样。
心下当即了然，却依旧没有好脸，只是闷声呵斥下人，
“还不送炭来！”
我跪在地上青衫微透，声音透着一股可怜，
“陛下能来见妾，旧情比火暖。”
韩昭掐着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
“你不怨朕将你丢下？”
我跪在地上，眉眼含怯，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妾只怨自己福薄不能日日守在陛下身边…”
韩昭勾起嘴角，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狠狠扔到床上，
“看来莲儿说的没错，把你关在牢里几年果然让你学乖了不少。”
“起码改掉了善妒的毛病。”
“今天能伺候朕，就算对你乖顺的恩赏！”
说罢他当着离儿的面儿，一把扯开我的罗裙。
那夜我强忍恶心，与韩旭耳鬓厮磨口齿牵丝，配合着韩昭在我身上开疆扩土的驰骋，乖顺如猫。
被掐住上举的双手死死握拳，恨不能立刻捏碎韩昭骨头。
我嫁给韩昭时他不过一个小小士卒，因我上山礼佛被劫出手相救，得我以身相许。
谁知婚后未到两年我刚怀孕，他就原形毕露，拿着我的嫁妆为齐莲儿赎身。
“莲儿是清白歌姬！把身子给了我如今也有身孕，我自然要救她出水火！”
“你身为正妻怎可善妒！”
一次退让再无底线，以至后来本就自命不凡的韩昭在齐莲儿的蛊惑下，私自挪用我的嫁妆招兵买马起兵谋反，我李氏原本安宁度日被无关牵连灭门。
随着床笫摇动，我看着窗外繁星，快了就快了。
我重新承宠后，第二日韩昭便令人送来了赏赐。
离儿下学后兴奋的告诉我，今天韩昭去听了学，还问了韩政和他几个问题。
“韩政回答不上支支吾吾的给自己找借口，说是老师没教好。”
“我按照娘亲教的也没回答，只说自己天资愚钝求父皇赐教。”
“父皇说我开蒙晚有好学之心是好的，训斥了韩政，还罚他抄书十遍！”
我猜的不错，韩昭最爱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我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女，也是韩昭起兵谋反后的糟糠皇后，
他用着我的嫁妆征战四方，我怀着身孕困在敌营受尽屈辱。
军粮供给艰难时，本是小妾的齐莲儿将我两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做成肉粥慰劳军将。
后来我终于被营救归国，
大殿之上，齐莲儿说，
“虽姐姐失身愧对陛下，可稚子无辜，不如留在宫里做个太监伺候政儿吧~”
韩昭指着齐莲儿对我趾高气昂，
“你卖身求生的五年，是莲儿不畏艰辛一直陪在朕身边！”
“你这贱妇还不过来拜见皇后！”
我看着残害我孩儿的一对凶手。
重活一世，这国该覆了。
……
“李念安！你这贱妇竟还有脸带着孽种见朕？！”
大殿之上韩昭怒不可止，将金铸镇纸狠狠砸向我和孩子，我将儿子离儿护在怀中，自己被砸的血流如注。
“娘!”
五岁的离儿心疼的用小手捂住我的额头，他想不明心心念念的父皇，为何刚见面就对我们满是怒气。
血滴滴答答落在我们破旧的衣衫上。
五年前韩昭突然卷走我所有的嫁妆起兵谋反，作为他的妻子我们全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压入大牢受尽折磨。
而韩昭的小妾齐莲儿，却早早得信儿跟随离开。
韩昭狠辣，每攻陷一座城池都会杀烧抢夺，那些愤恨的军将无处泄愤，将我父母兄弟姐妹一个个被折磨惨死，就连襁褓里的侄女也被生生剖成两半。
尸身被送到韩昭军帐前，可他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叫人丢到乱葬岗喂狗。
“成大事必不能妇人之仁！”
韩昭踩着我李氏一族的血肉，成为了皇帝，却对我这个糟糠妻不屑一顾，甚至怪我没有一死保全他的脸面。
韩昭嫌弃的看着我和离儿，皱眉道，
“你卖身苟活的这五年，是莲儿不畏艰辛一直陪在朕身边！”
“贱妇还不过来拜见皇后！”
五年未见，我在牢中历经磨难满面风霜。
当初那个唯唯诺诺求我容她进门共同侍候夫君的歌姬，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母高高在上。
齐莲儿满身珠翠坐在凤椅之上，皮笑肉不笑，
“李念安你当初看轻陛下不肯追随，但你到底是和陛下拜过天地的结发夫妻，如今回来也没有将你拒之门外的道理。”
“况且你虽然失身愧对陛下，可稚子无辜~”
“只要你肯低头诚心认错，我这个皇后总能容下你和孩子~”
“但这孩子来历不明，只能留在宫中做个太监伺候政儿~”
韩昭冷哼一声，
“也是这孽种的福分了！”
齐莲儿一番话，不少臣子都赞叹她恩怨分明。
“不愧是追随陛下征战的皇后！性子洒脱！”
“当初军粮紧张，军心涣散时就是齐皇后舍掉自己的亲生骨肉，帮陛下稳固了大局！”
“齐皇后当真奇女子！哪里是这个贪生怕死的贱妇能比！”
一片赞扬声中，齐莲儿嘴角勾起睥睨看我。
我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齐莲儿杀的是我的孩子！